飄天文學 > 玫瑰 >第19章 寂寞公路
    第二天,利昂約了思諾。車行在濱海大道,一排排棕櫚樹倒錯過去,葉影班駁。

    五月是南法無限美麗。思諾穿着粉紅色t恤,胸口印着夢露的肖像,小巧的面孔上遮一隻大墨鏡,神采飛揚。“從前你載着我軋馬路,好像僅僅是昨天。”她回頭看利昂的側臉,分明在眼前,卻仍覺恍惚。

    “是載着你們。”利昂突然停下車,“其實我很想問你一件事——你知不知道玫瑰在哪裏?”

    思諾有點錯愕,然後笑了,“你還愛着她?”

    笑了又笑,思諾像是說給利昂,又像是說給自己,“其實你有沒有想過,有時愛一個人,只是因爲得不到。尤其那種驕傲的人,他們總覺得這怎麼可能呢,她怎麼可能不愛我呢,我這麼強我這麼棒我天下第一,我想要的我都會得到。但是偏偏,那個人就不買賬,無論你有多強你有多棒,她就是不愛你。當你得不到她的時候,你愛上了她。”

    “你以爲,我是自己跟自己較勁?”

    “你付出的已經太多了,利昂。快十年了,你們真正在一起的日子只有那麼三年兩載,之後就是沒完沒了等待。值得嗎?如果你當年娶到她,可能現在已經離了婚。”

    “值得不值得,這是一個我從來沒有想過的問題。”利昂想了想,思諾的話也許是對的,當他無法得到玫瑰的時候,他愛上了她。但是當他付出那麼多都沒辦法把她留住的時候,他想停止付出卻發現已來不及,那些愛已成習慣。愛情畢竟不像鬧鐘,按一下就能停。“現在,我只想知道她在哪裏。我們還沒有說再見,就好像我們的事還沒有完。”利昂說着,發現淚水從思鍩的墨鏡下流至滿臉。“你怎麼了?”

    思諾摘掉墨鏡,一邊擦眼淚一邊笑,眼淚擦完又淌似打開水龍頭。“就算我知道玫瑰在哪裏,我也不會告訴你,你有本事就找遍地球每寸土地。英利昂,你要抓緊了,也許某天玫瑰會結婚,那時你找到她也沒有用了。”

    利昂一動不動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笑得很誇張,臉上的妝已經完全花了,她卻好似全無意識。利昂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高跟鞋那件事,你是故意的?”

    “我是無意的,我只是沒有對玫瑰解釋。那件事之後我有機會對她解釋的,但我爲什麼要那麼做。我一直也不明白,從你第一次來家裏找她的時候,我就不明白,你看上她哪一點了?看見你,我就覺得,這是我夢想中的男人。但是你的眼裏就只有玫瑰,你對我視而不見。你到底看上她哪一點了?她沒錢,沒身材,性格也不好,她到底有哪一點贏過我?”思諾聲音沙啞地控訴,“到你們分了手,我以爲你可以接受別的女人了。我每天陪着你,我送醉酒的你回家,但你竟然碰也不碰我。這次見面,你終於肯約我,卻只是問我玫瑰在哪裏。英利昂,我知道她在哪裏,我也知道她睡夢裏喊的是誰的名字,但是我偏不告訴你。英利昂,我偏不告訴你。”

    “思諾,你是玫瑰的朋友。”利昂真心覺得難過,說不清楚他是爲自己覺得難過,還是爲玫瑰覺得難過,“她一直把你當作最好的朋友。”

    “是嗎?”幽幽地說,“世界上就是有你們這樣天真的人,相信什麼愛情,什麼友情。”

    利昂打開車門,“我以後也不想再看見你。”

    思諾把臉貼近利昂的臉,絕望哀傷地問他:“我只想知道,爲什麼是玫瑰,不是我?”

    利昂控制着自己的憤怒,最後厭倦地吐出一個字:“滾。”

    思諾下車,利昂飛快地把車開走,思諾脫下高跟鞋狠狠往他的方向砸去,車已在百米外,只留下她坐在地上,嚎啕痛哭。

    公路延伸,那麼寂寞。利昂開車飛馳在濱海大道,從戛納一路開到尼斯。車停下來的時候,摸到自己一臉淚水,這麼多年的情緒突然失控。

    思諾問他,whynotme?why,why。天知道。有人說,忘記一個人要花的時間,是在一起時間的二分之一。但他和玫瑰在一起三年兩載,分開了六七年,分開的時間已是在一起的兩倍,爲什麼他還是沒有把她忘記。

    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他的身邊一直也有其他女人,三五日,或三五月。但他從來沒有將她們帶至家中,從來沒有爲她們煎過牛排,從來沒有送過她們玫瑰花。

    現在他還經常會夢見玫瑰,每次玫瑰都是走在雪地裏,穿着薄薄的黑色大衣,那麼冷的天,那麼孤獨的雙肩。玫瑰回過頭來對他笑,把冰冷的手貼在他的臉上,冰一樣冷。醒來,淚溼一枕。

    蔚藍海岸的海水依然蔚藍,玫瑰說,眼睛好像吃了薄荷糖。這是他向她求婚的地方。利昂摸着手指上的戒指,這枚戒指自從戴上他就沒有摘下過。可是那個人呢?那個曾在這裏答應過嫁給他的人呢?

    “玫瑰,你到底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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