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把江時寒心裏防線差點沖垮的實驗,徹底的打醒了顧西城,心裏僅存那點僥倖在他始終未曾低下的頭顱的姿態下他滿盤皆輸。

    “陸總,收起你那假惺惺的好心,我不需要!”

    江時寒沙啞着嗓子,通紅的眼睛毫無畏懼地直視陸行謙:“又是利用我,又是欺辱我,你還有什麼招式不妨全都使出來。”

    他說到激動處,連瘦削的肩膀都在微微的顫抖。

    陸行謙瞧着他又是擺出一副倔強到要死的樣子,他摸了摸眉骨,笑說:“不着急我們慢慢來”

    窗外的夜色黑的深沉,江時寒着手裏的煙一明一滅,不耐煩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家”

    陸行謙盯着他的臉細細的看,看他嫣紅的嘴脣一張一合,循着琥珀色的水眸裏想看他那會淚水漣漣的委屈模樣,心裏開始發燙,那危險的慾望從開燙到指尖的香菸開始,一路將熱意流竄到心尖上,陸擡手扔了煙翻身壓了過去。

    嘴裏還在嘟嘟囔囔發牢騷的江時寒被撲倒在座椅上,他驚恐的眨着眼,手裏開始推着抗拒陸行謙的靠近。

    “他們說錯了,我記得你明明在牀上哭的比這個兇多了。”,陸行謙與江時寒額頭相抵,纏綿在一起,他亂了呼吸也亂了心跳。

    “啪”,一聲脆響。

    江時寒臉上掛着清淚,他吸了吸鼻子,死死地瞪着陸行謙。

    這一巴掌打的很重,陸行謙被打的偏過頭。他翕動着顴骨慢慢扭過頭,危險地眯了眯眼,嘴角扯出一抹惡笑:“膽子大了?”

    江時寒看着陸行謙突變的臉色,在陸行謙揚起的巴掌下他合住了眼。

    一聲悶響發生在耳側,他掀開眼皮,陸行謙攥緊的拳頭就打在自己身後的座椅靠背上。

    “沒有下次”,陸行謙起身回到了駕駛位。

    卡宴從半山上急速駛下,回到吵嚷的市區時,已經午夜時分。

    陸行謙把車開到一條掛着燈籠的古巷子前停住:“下車”

    車門一開陸行謙率先往前走去,幾步後他回身盯着還坐在副駕駛的江時寒,指着他大聲說道:“他媽的,往下滾,別再讓爺說第二遍。”

    江時寒望着他差的極點的臉色,帶着氣“啪嗒”一聲解開安全帶,“哐當”一下摔上車門,怒氣衝衝的往前上前。

    “我說了我要回家,你帶我來這裏幹嘛?”,江時寒冷着臉出聲問到。

    陸行謙低眉看着他,謔笑:“怕我把你賣了?”,說着拉起他收往前走去。

    “撒開我,信不信我……”,江時寒掰着陸行謙禁錮着他的手。

    陸行謙氣急反笑,問他:“怎麼,要再扇我一巴掌”,他說着又把江時寒拉近了幾分,暗聲警告道:“再不老實,我就讓你今晚好好再哭一場。不行,你再鬧一個試試!”

    兩個人扭扯着,來到一個硃紅色大門前推門進去。

    一進到院子裏,四處燈火通明,在他們面前是一座古香古色的二層石樓。

    一個侍者從裝飾的金碧輝煌的大堂裏迎了出來,對着陸行謙彎腰問候:“陸總晚上好,二樓包廂已經爲你準備妥當。”

    橙黃的小盞吊燈下,侍者在圓桌上依次上菜。擺在江時寒面前的有:蟹膏、蟹肉製成的小份鹹齏,爽滑哏啾的寧式鱔絲,鋪蓋油亮青蔥的鮮泥螺,色澤金黃的腐皮包黃魚之後還有一道黃魚香獅子頭,壓軸的菜是佛跳牆。

    一盤盤賣相精緻小菜看着就讓人食慾大動,盯着眼前的食物,江時寒不爭氣的肚子響亮的叫了好幾聲。

    “喫吧!等着我餵你呢?”,陸行謙捏着筷子往碗裏挑揀了幾樣東西,漫不經心的說道。

    江時寒有些面紅耳赤,他不高興的正想要反駁幾句時,陸行謙擡手就指着他,慢悠悠的說道:

    “想說自己不喫嗟來之食?”

    “你要是想通過以餓死自己的方式來跟我示威,那我只能說你快省省吧!”,陸行謙揚了揚下巴,示意江時寒動筷子。

    江時寒望着陸行謙隱匿在陰影后線條流暢的側臉,慢條斯理地拿起了竹筷。

    他夾着滑溜溜的鱔魚送進嘴裏,感受到鹹香的味道在舌尖滑開,一點點慰藉着空蕩蕩的胃裏。

    “就這點還算讓人省心”,陸行謙看着江時寒乖巧的喫起了飯,緊縮的眉頭舒展了許多。

    他靠在椅背上叼着煙,似是回憶又似是打趣的說道:“大學那會兒,你跟經常愛和我賭氣,唯獨在喫飯這件事情上最很乖。”

    “跟誰置氣都不跟飯置氣,多少年了一點沒變”

    木質的窗櫺之外,隱隱約約能聽到蟬鳴和蛙聲,陸行謙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流淌在兩人難得的平靜之間,像是沉溺的誘惑,又像是遺憾的訴說。

    江時寒搗鼓着瓷盤裏魚肚和鮑魚,靜靜的聽着,有些煩躁。

    他擡眼朝陸行謙看去,不知要說什麼,看到他手裏的煙,遂開口說道:“別抽了!”

    陸行謙要摁下打火機的動作一滯,他玩味的挑了挑了劍眉,笑說:“看着樣子是想管我了?”

    江時寒撩起眼皮,煞有介事的白了陸行謙一眼,不留情面的膈應他:“想死你就多抽點,其他當我沒說。”

    陸行謙抿了抿嘴脣,戲謔的點了點頭,說道:“你這張嘴一說話,我就惹不住想收拾你。”

    從藏在弄堂深處的小巷子裏出來,陸行謙開着車往市區四環駛去。

    “住着這麼遠,你這些到底是怎麼過的我就搞不懂了。”,陸行謙語氣嫌棄地嘲諷他。

    江時寒有些困頓,懶散的靠在副駕駛的座位上,有氣無力的回答:“你管我怎麼混的,趕緊送我回家就成。”

    說完,他打了一個哈欠,費力地眨眨眼,意識開始越來越模糊,最後抵擋不住想開閘的洪水般肆意洶涌的睡意,江時寒歪倒在一旁睡熟了。

    折騰了大半夜,陸行謙沒有睏意不說反而越加的精神了起來,有種難言額情緒好像開始慢慢的在自己的心裏生根了,這驚心動魄的一晚上,連通着他的情緒也是一波三折。

    這人嘴硬有倔強的樣子和在大學時候一點沒差,真的有人會在世俗染缸的浸染之後,保持着原本的模樣不變的恐怕就只有江時寒了吧!

    在十字路口等着紅燈的間隙,陸行謙脫掉上衣輕輕地披在江時寒的身上,看着他在夢裏嘬舌嚶嚀的樣子,陸行謙覺得熟悉有遙遠。

    “如果你沒拋下我一走了之的話,我們會是什麼什麼樣子?”,陸行謙的手指無意識的在方向盤上敲着,他喃喃自語道。

    當年愛是真的愛,現在恨是真的恨。

    江時寒睡的昏昏沉沉之時,漸漸感覺到脖頸後面越來越痠痛。於是,他半是難受半是掙扎睜開眼睛,打了一個疲累的哈欠,他微微起身往旁邊看去,車上除了他不見陸行謙的蹤影。

    掀開陸行謙的外套,身上的餘熱很快的消散,他打看車門在外面尋找着陸行謙。

    原地找不見,江時寒開在車頭,一下一下打着哈欠,他琥珀色的眸子充盈這晶瑩的淚花。

    四下寂靜不見人聲,江時寒揉着泛酸的脖頸在心裏暗罵自己有病。

    “醒了?”

    “醒了怎麼還沒走?”

    陸行謙手裏拿着水出現在江時寒的斜前方,他的聲音在黑夜裏顯得敞亮兒悠遠。

    “這就走了”,江時寒面無表情地掃他一眼,起身就走。

    剛轉過身,手腕就住拽住,他聽見陸行謙罵道:“小沒良心的,說走就走?”,陸行謙把手裏拿的手放到卡宴的前蓋上。

    “撒手”,江時寒說着撥弄着他的手,擡頭繼續道:“你耍流氓,耍成習慣了是吧?”

    陸行謙扯着散漫的笑,點點頭不否認:“我就是耍流氓了,你要怎樣?”

    “鬆手”,江時寒急忙地甩着他的手,空出來的手不停地拍打着陸行謙。

    陸行謙沒有理會江時寒的抗拒,手上一使勁就把江時寒猛然間圈進了懷裏,他低頭在江時寒的耳畔道:“別鬧”

    像是無奈的低語,陸行謙扣住江時寒纖弱的肩膀,與他視線齊平:“你住的地方我剛纔四下看了看,治安不好,設施什麼也不齊全,你趁早換個地方住。”

    江時寒停止扭動的動作,他再一次慍怒的盯着陸行謙:“陸總,你管得未免有點太寬了吧?”

    江時寒停頓了一下,接着表情嚴肅地說道:“現在是下班時間,我的時間不歸你管。”

    “本來今晚的事情就不是公事,你把我騙去參加你們富家公子之間無聊又無意義的爛比賽,我不和你計較,但下次你想也不要想!”

    兩個人之間又再一次處於刀光相見又要刀刀見血的赤搏狀態。

    說完,江時寒狠狠的推開擋在自己身前的陸行謙,帶着餘怒頭也不會的走了。

    陸行謙攤了下手,盯着江時寒離去的方向頂了頂腮幫子,說了一句:“操”

    江時寒住的地方就是工薪階層最長聚集的羣租房,這地方一眼看過去除了密密匝匝的樓房,就是跟前這一排歪歪斜斜的營業房,慘淡的光景看的陸行謙心裏莫名的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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