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許是不知,今日攝政王帶着自己那位賜了婚的王妃進了宮。只不過攝政王卻是去了一趟太醫院,那位王妃一直在陛下宮中,陪陛下說話。值守的侍衛說,那位王妃三言兩語,便哄得陛下對她言聽計從,攝政王能官復原職,也是因爲那丫頭所求。”
“荒唐!一介山裏來的野丫頭,何時輪到她對我大周的朝政評頭論足!”
徐延達的腦袋比之前更疼了。
尤其一想到當初在江府,見到這丫頭牙尖嘴利的模樣,甚至還欺負他捧在手掌心裏的乖孫女,徐延達這心裏就來氣!
當時陛下就護着那野丫頭!
“還有這個沈鶴行!真是豈有此理!爲了官復原職,竟然無恥到利用女人去矇蔽陛下!今日若是讓他得逞,日後我大周的朝廷,可還有安寧之日!”
“今日老夫就算是豁出去這條命,也必須進宮去找陛下討個說法!”
說着,徐延達站起身,忍着頭痛就要往外走。
趙太醫連忙攔住他:“大人,去不得,萬萬去不得啊!”
“爲何去不得!今日老夫必須進宮!”
“大人若是進宮,這事兒可就真壞了!”
趙太醫這話一出口,徐延達當即嗅到古怪。
他回過頭來,一雙渾濁但依舊銳利的眼睛盯着趙太醫,覺得他話裏有話。
“趙太醫,你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你可是還有什麼話瞞着老夫?”
趙太醫來之前,本是想用這話來添油加醋的,但現在看到徐延達已經這麼生氣,卻反倒不敢再說。
徐延達盯着他,分明是不說,就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
沒辦法,趙太醫只能拉着徐延達坐下,又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去去火,這才猶豫着開口。
“下官聽那侍衛們說,那野丫頭問陛下,您要是生氣怎麼辦。結果陛下說……”
“說什麼?”
徐延達問出聲,見趙太醫還在猶豫,當即把手裏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說!”
趙太醫腿一軟,連忙禿嚕出來:“陛下說,當初您讓他以攝政王病了爲由,奪了攝政王的權,若是您現在有異議,那他就以您病了爲由,也奪了您的權……”
此話一出,屋內霎時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徐延達呆呆的坐着,一句話也不說。
趙太醫慌了,連忙小心翼翼試探:“丞相大人,您……”
“好啊!真是好啊!”
徐延達猛地大笑出聲,“好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徐延達一輩子爲大周勞心勞力,沒想到到頭來,竟得到陛下這麼一句話!”
說完這話,徐延達“噗——”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緊跟着,身子一歪,整個人直挺挺的往後倒去!
趙太醫心裏一驚,連忙上前攙扶。
“徐大人!”
-
徐延達急火攻心,暈了過去。
在趙太醫的醫治和調理之下,終於在傍晚時分,悠悠轉醒。
此時此刻,徐延達的屋子裏,已經圍滿了人。
最受寵的孫女徐月瀟見此,一雙眼睛紅彤彤的。
旁邊其他幾個孫兒,還有兒子兒媳,也全都擁上前,七嘴八舌關切。
“祖父現在覺得身子如何?頭可還疼?”
“先前趙太醫說,祖父吐了血,您可還有別的地方不適?”
“祖父一定要平心靜氣,莫要再牽動情緒,您這次直接昏迷了大半日,再不醒來,我們就要擔心死了。”
“是啊父親,孩子們一個個的,心裏都記掛着您,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心裏有什麼不暢快的,說出來就好,切莫衝動,咱們徐家還得指望您老人家呢。”
放在平時,兒孫如此關切,徐延達只會覺得自己家風優良,子孫和樂。
可現在心中有事鬱結,這些關切之聲,就變成嘈雜的聒噪,讓徐延達本就煩躁的內心,變得更加憂煩。
趙太醫一直留意徐延達神色。
這會兒見老丞相臉色開始發黑,他連忙站出來,出聲勸阻。
“各位,各位!徐大人剛剛醒過來,須得靜養,大家的心意,丞相大人肯定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只是眼下,爲了丞相大人的身體考慮,還是讓大人先靜一靜比較好,待晚些時候,丞相大人的情況穩定下來,諸位再來探望,各位看如何?”
趙太醫的身份和資歷擺在那裏。
他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其他人哪裏會不聽?
於是衆人一步三回頭,帶着不捨,從屋子裏離開。
待屋子裏只剩下趙太醫和徐延達兩個人的時候,趙太醫這才關上門,上前幾步,來到徐延達榻前,嘆了一口氣。
“大人,您這又是何必呢?不管外面發生了什麼事,眼下對您來說,最重要的事情,是首先休養好身體。只有您徹底恢復了,重新回到朝堂,其他的一切纔有可能吶。”
徐延達眉頭緊鎖,憂心忡忡:“你說的這些話,老夫怎麼會不知道?只是眼下發生的事情,你也都看到了。老夫這才幾天沒上朝,幾天沒見陛下?好不容易費盡心力拉下馬的沈鶴行,就又這麼趕了上去。”
“若是老夫再繼續在家裏待下去,別說沈鶴行怎麼樣了,只怕我自己這個丞相之位,都要保不住了。到那時候,還能說什麼可能?早就已經晚了!”
徐延達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忽視了沈鶴行對小皇帝的影響力。
又或者,太高估小皇帝的判斷力。
他現在就感覺,小皇帝這個奶娃娃就像是一棵牆頭草,風一吹他就倒。
所以他現在必須快速恢復起來。
越早回到朝中,就越能掌握主動權,就越有贏過這一局的機會。
再也不能給沈鶴行趁人之危的機會了!
“趙太醫,有沒有什麼法子,能快些治好老夫的頭疾?”
徐延達滿眼熱望的看着趙太醫。
然而趙太醫哪裏敢?
別說沒有,就是有,他也沒這個膽子亂來。
不過心思一轉,他倒是想到了另一個法子。
“相國大人不能病急亂投醫,飲鴆止渴的法子,一點也不划算。如果大人是爲了沈鶴行的事情,那下官倒是有另一個主意,可說給大人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