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後腳步聲響起,有人坐在她旁邊,隔着觸手可及的距離。
“溪桃,許久不見,你可還好?”他問。
溪桃未擡頭,只看着水面的波紋,側臉的弧度精緻優美。
“我很好,多謝掛念。”
“我沒想到你竟會落到這個地步。”他吶吶道。
溪桃低垂的眼像是嬌豔的桃花,眼睫似是花兒顫顫巍巍地抖着花瓣,她道:“這種地步?”
“你當初爲何不願跟我走?”他沒忍住,直白地問。
“跟你走?以何身份?”她反問。
他哽住了,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溪桃捻了捻手指,擦去了指尖上的水珠,慢慢站起來:“你若無事,最好儘快離開南楚館。”
他隨着她起身,收回失落的情緒,疑惑地看向她。
“有人想殺你。”溪桃知道他是什麼樣的性子,不與他說清楚,他不會輕而易舉放棄自己想做的事。
連岐驚疑不定地看着她,問道:“想殺我的人在南楚館?”
溪桃不肯再說,轉身要走。連岐拉住了她的衣袖,沉重地說道:“我想帶你回晉國,你若回心轉意,便來尋我。”
“你不肯走?”溪桃譏諷地看向他:“就非要不顧自己性命也要對士族趕盡殺絕麼?你可真是晉王養的好狗。”
連岐的臉色十分難看,卻執着地說道:“我會等你,在我回晉國前。”
溪桃揮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向玉水池的小樓裏。
她知道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自己,可她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隔絕了他的視線。
她倚在門邊,低低地抽泣,淚水順着臉頰滑落。
“這般捨不得,爲何不跟他走?”
她錯愕地擡起頭,臉上尤帶淚痕,看着站在面前的人。
明霜擦去她的眼淚,溫柔地說道:“跟他走,去當你的千金大小姐,來日成了婚,做了貴族夫人,我會爲你送上賀禮。”
“你在說什麼?”她呆呆地看他,眼睫溼漉漉的。
“既然情誼深厚,你應當隨他而去,何必再繼續待在南楚館。”明霜笑着看她。
“情誼深厚?”溪桃咬緊了脣,有些怨恨地看他:“你是不想再與我相處便要找這樣的藉口趕我走麼?也虧得你好心這般爲我的面子着想,直說便是,我這就走!”說完,她推開明霜,徑直走進屋裏,打開了自己的箱籠。
這回換成明霜發傻了。他連忙拉住溪桃,好聲好氣哄道:“我怎會想趕你走,我巴不得天天與你在一起呢!”
溪桃掉着眼淚,默不作聲地收拾着自己的衣服。
明霜嘆了口氣,一把將她摟進懷裏,誠懇地認錯:“我真該死,因爲一時醋意亂說話!溪桃,我錯了。”
“是我胡思亂想了,我以爲你和他是青梅竹馬的舊相識。”明霜難得低聲下氣的,只求她能看自己一眼。
溪桃哽咽着:“你問都不問便這般猜想?他,他是我爹的入幕之賓,怎會是我的舊相識?”
“你爹的入幕之賓?”明霜頭一回如此失去冷靜。
溪桃不再多言,他忍不住喃喃道:“原來外界的傳言是真的,可他瞧着真不像……”
“他性子就是那樣,直得很。”溪桃回道:“可就是與我爹,交好。”
明霜不想再和她談論無關要緊的人,將她手中疊好的衣服放回箱籠裏,然後將她緊緊地抱進懷裏:“是我不好,我方纔說的都是反話。我是真怕你會走了,其實心裏也難受得緊。以後再也不敢了。”
“何必說這話,你是公子我是丫鬟,你要我留我豈敢走,你要我走又豈敢多待?”溪桃含着淚氣道。
她一向冷清清的,難得如此情緒波動,既叫他歡喜又讓他心疼。
“你再說這種話我就真要生氣了!”他道:“還不是意娘和我說,知道連岐要來後你不願跟着我,讓她另安排人,我纔會多想,你不告訴我,我便盡去猜測你爲何不願見他,卻又爲何得知拓跋灜想殺他時那樣失態。我想了許多,也許你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也許你們是未婚夫婦,因爲家裏變化便斷了聯繫。”
“這種關係讓我怎麼開口與你說?”溪桃抽噎道:“我不在意這個,我卻怕你在意。”
“我以後再也不會自己胡思亂想了。”明霜一邊爲她擦眼淚一邊輕聲細語地說:“有什麼事,我都會直接朝你問個明白,絕不讓我們倆之間有半點誤會。”
溪桃止了淚,看着他緩緩開口:“我也答應你,如果不是你親口趕我走,我絕不會離開你。”
兩人說開之後,便又和好如初,明霜解她開頭上的髮鬢,爲她疏通着一頭青絲。
溪桃沉思片刻,最終還是開口問:“你會幫誰?”
明霜遲疑道:“我想幫拓跋灜。”
溪桃愣住了:“爲何?”
“我不想讓晉王與魏王聯手對付士族。”他道:“王權易更迭,士族難傾倒。便是他們聯手,也無濟於事。更何況魏王並不想對付士族,若沒有士族幫扶,他怎麼可能上位。”
“拓跋灜,爲何想殺連岐?”溪桃十分疑惑。
明霜眸光一閃,低下頭答道:“靈鷲教的人大部分都來源於士族子弟,若讓連岐成事,他會很棘手。”
溪桃的心落入谷底:“所以,你會幫拓跋灜?”
明霜嘆了口氣:“溪桃,如今只有兩個選擇,一是殺了連岐。”
溪桃怔怔地看向他,他慢慢說道:“二是連岐回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