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密佈,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江婧涵一襲長裙,站在餐廳門口,仰頭靜靜凝視着深黑的夜幕細雨,姿容清冷。

    一輛鋥亮的長款賓利在門口停下,後面緊跟的車也隨之停下,幾個黑西裝保鏢從車上下來,他們訓練有素地站在賓利車前,背手而立,形成一條通道。

    江婧涵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撐傘向她而來的高大男人——眉目凌厲,高鼻薄脣,明明是統一的黑西裝,穿在他身上就有種不可冒犯的氣勢。

    他的眼神隔着雨幕與江婧涵對上的瞬間,眼中的沉冷無波像是有了一條裂縫,但轉瞬之間這點變化便消失彌盡。

    他穩步走向江婧涵,卻在還有一段距離時被她喝止:“站住。”

    他站在原地,面目冷肅,儼然一個最盡忠職守的保鏢。

    江婧涵姣美的臉上卻浮起了深厚的怒意,她疾步衝進越來越大的雨幕中,徑直走向車門。

    豆大的雨滴轉瞬間便將她的頭髮衣裙都打溼了,透溼的衣物緊貼着她消瘦了不少的身軀,更顯嬌弱。

    男人攥緊手心,舉着傘大步追上她。

    “滾開!”江婧涵一把將他高大的身體推開,但是下一秒他又默不作聲地舉着傘,跟在身後。

    “我讓你滾開,你聾了嗎?裴夜?!”

    江婧涵劈手奪過他手中的傘柄,扔到一旁。

    裴夜不發一語,躬身去撿傘時,江婧涵突然開口:“我要和厲曜結婚了。”

    裴夜的動作頓住,整個人彷彿被按下了死機鍵,疾猛的雨珠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

    江婧涵說完這句話,反倒冷靜下來了,她抹去臉上的雨點淚水,諷刺地看向半彎着身軀的僵硬男人:“你滿意了嗎?”

    冰冷的雨珠順着髮絲流進他的眼,他卻遲遲不肯眨眼,任由一雙黑眸被雨水醃得通紅。

    江婧涵看不見他泛紅的眼眸,在她眼中這裴夜就是個無情冷心到極點的人。

    在這段感情裏,自己向他走了九十九步,他都不肯向她邁出最後的那一步。

    多情總被無情傷。

    她扯出一個諷刺的笑,略側過身以極低的嗓音幾乎被迅猛的雨勢吞沒:“希望你別後悔。”

    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車。

    車內空調溫度適宜,溫暖如春,江婧涵一進車就有人遞上披肩熱茶。

    雨越下越大,迅猛的雨點不停地打在半跪在地的高大男人身上。

    他修長的手指顫抖地伸向跌落於雨中的傘。

    司機按下按鍵,車門緩緩關閉——

    他側過臉,深紅的目光對上坐於車中靜看着他的江婧涵。

    江婧涵看着半跪於雨中如同喪家之犬的男人,對他露出一個極淡的笑容,然後伸手按下按鈕,關上了車窗。

    她抹去滾落的淚珠:“開車吧。”

    車輛疾駛而去,激起一陣水花。

    風勢漸大,近在咫尺的傘被席捲而去,在蒼茫的雨幕中越飛越遠。

    裴夜徒然地收回手,無聲無息地跪在雨中……

    經過暴風雨洗滌的天空格外澄淨,隱匿的陽光也如約而至,陽光透過樹葉,絲絲灑落,微風一吹,光影細碎流動,清幽而閒適。

    花園裏,剛洗過澡的紀以寧,隨便套了一件睡裙,半溼的長卷發披在身後,坐在鞦韆椅上,白嫩纖長的雙腿隨着鞦韆的弧度打着晃。

    靠在舒適的軟墊上,沐浴在溫和日光裏的感覺太爽了,紀以寧半眯着眼,打了個哈欠。

    “姐姐。”

    怯怯的輕柔嗓音趕跑了紀以寧的瞌睡蟲,她睜開眼,就看見站在自己面前一臉純良的林若雅。

    “唔。”紀以寧像是沒看見立在她身前的林若雅一般,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假寐。

    林若雅臉上的笑逐漸僵化。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就在林若雅快要撐不住時,紀以寧突然開口:“喂——”

    她睜開眼,紅脣彎起,露出一個笑容。

    林若雅以爲她終於肯搭理自己了,正要喜出望外地湊上前去訴說姐妹情誼,她卻開口道:“你擋着我曬太陽了。”

    紀以寧看着她迅速灰敗下去的面色,笑眯眯的補刀:“你真該減減肥了,一個私生女賴在我家當寄生蟲,整天喫我家的用我家的,真不要臉。”

    林若雅何時被人這樣羞辱過,她緊咬住牙,指甲摳進手心,只有這樣,她才能抑制住自己撲上去將紀以寧撕碎的衝動。

    她強行將噴薄洶涌的恨意壓下,擡起憋得通紅的眼睛受傷得看向紀以寧,語帶哭腔:“姐姐……”

    她面色蒼白,眼圈紅紅,瘦弱的身軀微微顫抖,搖搖欲墜,彷彿下一秒就會倒在地上。

    嘖,演技真是不錯,紀以寧撐着手,欣賞着她的表演,思維發散——等以後她被自己整得實在混不下去了,進娛樂圈對她而言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這說哭就哭說笑就笑的演技可不比那些嚎半天都哭不出眼淚的明星強多了?

    不過既然對手都貢獻了這樣精湛的演技,紀以寧心中也燃起了鬥志,不肯落後,不就是演戲嗎?誰怕誰!

    紀以寧收起臉上的玩味,別開臉,一副賭氣的模樣:“你別這樣叫我,我纔沒有你這樣的妹妹。”

    說出的話雖然不好聽,但是相比之前卻緩和了不少。

    林若雅自然察覺到了她的轉變,心下一喜,更加賣力,她上前幾步,淚水緩緩流下,看上去可憐極了。

    “姐姐……”她緩緩蹲下,伸出手去握紀以寧的手。

    紀以寧忍住想要跳開的不適,沒有動作。

    林若雅眼淚簌簌:“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自從姐姐的生日宴後,姐姐就怎麼都看不順眼我,可是……”

    她抽泣的聲音漸大:“我是真的不知道這次妹妹做錯了什麼啊?”

    “你不知道?”紀以寧轉過臉看着她,悲傷與憤怒交織:“你自己做過的事情你說不知道?!”

    唉,實在是哭不出來,紀以寧哀嘆道,這種時候有點眼淚效果會更好。

    紀以寧閉了閉眼,佯裝將眼淚逼了回去:“我生日宴上,你計劃讓我在衆人面前出醜。”

    “你還騙我說母親不同意我嫁給寒景。”

    林若雅心中一驚,竟然被她知道了。

    怪不得她這段時間這麼反常,原來是因爲這個。

    紀以寧沉浸在自己的表演中,悲吼道:“你知不知道,我得知真相的時候有多傷心痛苦?!”

    “姐姐,我真得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對不起……”

    “我只是太嫉妒……”她腦海中想法飛轉,爲自己的行爲找補:“嫉妒你的生日宴辦得如此盛大,嫉妒你是紀家大小姐,而我什麼都不是。”

    嫉妒?不如說是恨吧?

    紀以寧掩去眼眸深處的嘲諷,撇開頭:“我不管,你這次做的事太讓我傷心了,我已經不想再看見你了。”

    林若雅聽了這話心裏是真的慌了,自己在紀家辛苦討好她這麼多年,可不能前功盡棄啊。於是充分調動眼淚,哭得傷心不已:“姐姐……我真的做錯了,我錯了。”

    “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吧,你怎麼懲罰我都可以……”

    鋪墊許久,紀以寧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要聽到的話,她脣畔彎起一個極小的弧度:“懲罰……”

    “對對對,”林若雅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連聲答道。

    “好吧,”紀以寧停頓片刻:“那從今天起,你就在紀家當兩個月的傭人吧。”

    “怎麼樣,同意嗎?”

    紀以寧滿意地看着怔愣在原地的林若雅。

    林若雅雖然是私生女,但從小就在紀家長大,紀如雖然不喜歡她但也沒有故意苛待她,可以說她過的一直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小姐日子,現在紀以寧對她提出這種要求,明擺着就要她知難而退。

    “唉,”紀以寧幽嘆一聲:“不願意就算了,我也不強求。”

    林若雅咬牙:“我願意。”

    “只要能彌補對姐姐造成的傷害,與姐姐重歸於好,我什麼都願意做。”

    紀以寧聽完,微笑着將她拉起來:“既然這樣,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看着佯裝乖順的林若雅,紀以寧發自內心得笑得更加燦爛,:看你能裝多久。

    【作者題外話】:紀以寧(柔弱地哭唧唧):人生在世,不拼點演技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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