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見了面了,就無法否認,站在這裏的就是那個人。

    他們一眼就認出來了。

    夏油傑垂了垂眼,氣質柔和了不少之後再穿着他的袈裟做出如此的動作,讓沢田綱吉微妙地感覺對方的背後已經有佛光普照。

    夏油傑回答他。

    “一開始的時候,止血和修復傷口讓硝子幫過忙。”

    “後來呢?”

    黑髮的青年擡了擡眼,看向他的老師。

    縱使時間變換,這個人卻像是永恆的道標一樣,始終佇立在那裏。

    他對着對方笑了笑,很溫和。

    當初選擇拒絕進行下一步的治療和修復的時候也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

    憑藉着硝子的反轉術式,區區肉白骨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做到。

    但是夏油傑拒絕了。

    菜菜子和美美子焦急的偷渡進高專,急切地問“爲什麼”,他只是擡起頭,挨個挨個地揉了揉兩個孩子的腦袋。

    “不需要了。”他輕描淡寫地說道,傷口其實還是很痛,但是他意外地很擅長忍耐,所以除了有些面無表情之外,沒有顯出絲毫端倪,“有的東西要記住,所以不需要治療。”

    而此時此刻,他站在那個需要記住的人面前,像是一隻溫順的大犬,微微低下了頭。

    “後來也就習慣了。”他微笑着說道,“像是這樣出門,會享受不少便利呢。”

    沢田綱吉:?

    “就像是做電車的時候,明明大家都沒有位置了,但是看見我這個模樣,就會有人站起來給我讓座位。”

    沢田綱吉:??

    “還有買東西,就算是很擁擠的地方,我的面前也總會像是摩西分海一樣開闢一條大道……悟那傢伙,不少次借我的風去買限量甜品。”

    沢田綱吉抽抽嘴角,選擇舉手投降。

    “這就是現在的年輕人麼。”他忍不住嘟囔了起來。

    夏油傑住了口,看着比起記憶中還要鮮活許多的青年,伸出手拽住對方,像是菜菜子和美美子朝着自己撒嬌的時候一樣,搖了搖老師的手。

    “不用擔心。”他溫聲說道。

    沢田綱吉只能欲言又止地把話收了回去。

    但他顯然還想說些什麼。

    然而,此時此刻,已經帶着孩子們玩瘋了的熊老師五條悟嘩啦一聲站起來,冰涼的水就朝着首領二人組這邊衝了過來。

    “喂!你這傢伙!”

    黑西裝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在了首領身前,而在此之前,屬於夏油傑的寶可夢(不是)就已經出現,抵擋住熊老師的水波攻擊。

    “你想打架麼?”夏油傑扭頭看向自己的友人。

    “你來啊。”五條悟微微揚起下巴,言語之間盡是挑釁之意。

    沢田綱吉發誓,他聽見了夏油傑手指骨節咔吧咔吧響的聲音——鬼知道他一隻手是怎麼捏響的。

    他一扭過頭,果然,就發現了剛纔氣質還很溫和的夏油傑身後已經冒出了黑氣。

    “餵你們……注意別把我家的庭院弄壞了啊。”

    教父先生站在邊緣,痛苦地捂住了頭。

    老師們難得一見地控制了出手的力度。

    明明在學校裏的時候也經常一言不合就打起來,每次高專的建築物總會倒黴催的毀掉幾棟,就算是夜蛾校長怎麼牽着他們的耳朵說,兩個熊老師也不曾收斂。

    然而就只是換了個人,換了個地方,這個看起來溫溫和和的青年一開口,兩個人就收斂了力道,老老實實地幾乎全憑體術搏鬥起來。

    真是奇怪。

    釘崎野薔薇想着,看向那個站在邊緣的青年的時候,發現自己的同期們已經十分雞賊地蹭了過去。

    “餵你們,居然不帶我嗎?”

    小姑娘氣呼呼地也走了過去,發現自己的高冷(?)同期在男人面前微微低下了腦袋,看起來似乎不太好意思,有點怪。而自己的沒腦子同期,則撓着頭對着男人露出了笑。

    看起來都已經混熟了!

    不過好的是悠仁看起來還是原本的樣子。

    她大步走過去,正巧看見粉發同期的臉上莫名其妙地長出了紋路。

    誒等等她記得這東西是……

    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虎杖悠仁”已經抓住了看起來十分瘦弱的青年的手腕,傾身抵了上去。

    “真是無情啊。”

    她聽見自己的同期說出了和他的人設毫無關係的話語,那張向來是單純憨厚(?)的傻小子一樣的臉上,露出一些很不虎杖悠仁的神色,眸中閃過紅光。

    等等,虎杖的眼睛原本是什麼顏色來着?

    釘崎野薔薇一時之間大腦宕機。看着她純良的、大多數時候看起來都傻乎乎的同期,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露出了侵略感十足的眼神。

    分明是同樣的面容。

    鬼上身。

    ——女孩子的腦海中甚至下意識跳出了這種詞。

    釘崎野薔薇下意識看向了伏黑惠。

    黑髮的少年人看起來也格外緊張,然而,面對着這樣的情形,他卻沒有立刻攻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靜觀其變。

    他也好,野薔薇也好,是都知道虎杖悠仁的體內還有另外一個寄居客的。

    雖說有着“詛咒之王”這樣惡狠狠的名頭,出來的時候也讓人感到一股十足的邪惡氣息,還和他們老師吵過架,看起來雙方都是十分厭惡、彼此都希望老死都不相往來的模樣……但是伏黑惠還記得那件事。

    “伏黑……”

    釘崎野薔薇低聲叫他,爲普通人(?)被小怪獸同期抓住而感到焦急。

    伏黑惠這纔回過神,虛虛伸手攔了攔她。

    “不用擔心。”他說道,頓了頓,組織了一下語言,“他們應該認識。”

    認識?

    釘崎野薔薇這才放鬆了一些,回想起虎杖悠仁見到棕發青年的模樣,怎麼也和“認識”扯不上關係。

    見她露出了迷惑的神色,伏黑惠輕咳了一聲。

    “我是說,咳咳……和沢田先生認識。”

    “欸??!”

    就像是呼應他的話一樣,剛纔還在那邊拿着人家庭院裏的水管玩的加起來不到五歲半的兩位老師也走了過來。

    向來對於學生如春風拂面的二人臉上同時出現了不悅的神色。

    “真是礙眼。”五條悟說道,“傑你什麼時候把他變成你的寶可夢啊,我不想看見這傢伙了。”

    和他排排站的夏油傑露出一個佛祖普度衆猴的表情。

    “我拒絕。”然後進行了強硬的拒絕,“吃了這種東西會拉肚子的,我和悟你不一樣,我可是很脆弱的。”

    五條悟作出了像是要吐的表情。

    不過兩個人倒是站在了同一條戰線。

    畢竟在同時面對着“外敵”的時候,知根知底的摯友就理所當然地變得順眼起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說着,上前扯開了虎杖·兩面宿儺·悠仁。

    “抱歉,”這是抓住“虎杖悠仁”扯住沢田綱吉衣角的夏油傑,“但是我們比較希望待在老師的身邊呢。”

    而五條悟則溜溜達達地竄到了沢田綱吉的身後,將老師朝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朝着“虎杖悠仁”揚了揚下巴。

    “能請你離別人的老師遠一些嗎?”

    說完他還撓了撓頭,發出不解的聲音。

    “真是的,現在的人,都沒有自己的老師嗎?”

    剛纔能和自己的半身貼貼一下的兩面宿儺沉下了表情。

    “是嗎?”

    他直起身,將自己的手從夏油傑手中抽回,冷哼了一聲。

    “我確實沒有自己的老師,要是有,那種老傢伙也早就死了。”詛咒之王屈居於區區人類的身體之中,卻依舊桀驁,“但是,這傢伙是我的半身。”

    他雙手環胸,刻意放大了聲音。

    “啊啊,現在的年輕人,真實的,都沒有自己的半身嗎?”

    五條悟的拳頭捏緊了,發出咔吧咔吧的聲音。

    而夏油傑還保持着微笑,看向他們的老師。

    “既然如此,那就讓老師自己說吧。”

    如此說道,他一直笑眯眯的眼睛睜開,認真地看向沢田綱吉,“就說……我們之中,你更希望和誰待在一起呢?”

    齊刷刷的目光落在沢田綱吉的身上。

    因爲他的指示,早就想要衝上來的黑西裝們按捺不動。

    在知曉了這幾個怪怪的日本人是boss的朋友——甚至好像還是弟子之類的——之後他們就放鬆了許多。

    此時此刻大家在關注着首領的安全的同時,還不忘記喫瓜,站在最後面的人顯然刷刷在手上扒拉着什麼。

    沢田綱吉覺得現在的氣氛實在是太過於奇怪了。

    他的人生前二十年都沒這麼奇怪過,但是看着三個人似乎還很認真的神色,他不由得帶上痛苦面具。

    他的耳朵微動,朝着另一面撤了一步。

    “我、我覺得悟……說得對。”教父先生抽抽嘴角,慢吞吞地朝着他們來時的那輛加長車上挪動,最後定在了門口的地方,“作爲弟子和學生,當然是要待在老師的身邊。”

    他扯了扯嘴角,剛纔就聽見了reborn的聲音,此時側過頭,正對上對方的目光。

    墨色的車窗緩慢落下,從意大利趕來後就在車上補眠的家庭教師看着面前的鬧劇挑了挑眉,對笨蛋弟子只想趕緊揭過這篇的心思洞若觀火。

    “確實。”他如此說道,推開車門,大長腿一伸踏出門外。

    “這位是……?”

    夏油傑發出聲音。

    沢田綱吉原本準備開口,被reborn的一個眼神給制止。

    優雅而強大的意大利人稍稍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按了按帽檐。

    “我是reborn,是這個笨蛋的老師。”他想起吵醒自己的傢伙們說的話,含笑反贈給他們,“嗯……能請你們和我的弟子保持一定的距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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