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着她手腕的手漸漸收緊，在即將觸碰脣瓣的那一剎那，臉上傳來一股力道，傅雪辭一時沒有回過神，頭向一邊歪去。
清脆的一聲響。
“放開本宮！”
臉上隱隱約約的疼痛感，女孩羞憤的嬌喝，令傅雪辭的理智漸漸回籠。
手指在被打的地方輕輕按壓，傅雪辭垂下眼，居高臨下地看着她，清潤的嗓音有着不容忽略的強勢與壓迫：“你對我做了什麼？”
傅雪辭冷靜、剋制、清醒，這麼多年來，一直是自己身體的掌控者。但方纔發生的一幕，完全在他的預料之外。他像是着了魔一般，腦海中唯一的想法，是嘗一嘗她脣瓣的味道。
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於傅雪辭而言，前所未有。
女孩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因爲慍怒，她的雙頰染上淡淡的緋紅，一雙眼睛尤爲漂亮，盛着生動而明媚的情緒，勾起的眼尾沾上紅意，彷彿蠱惑人心的妖精。
傅雪辭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很快便找到了問題所在。
是眼睛，那雙眼睛有着勾人心魂的魔力。
“想要本宮回答你的問題，就先放手。”
明明底氣不足，說話時尾音微微顫動，卻又強撐起氣勢，端起架子與他談判，傅雪辭的心像是被柔軟的東西撞了一下，微微斂眸，鬆開了桎梏她的手。
這個姿勢確實不太適合交流。她嬌小的身軀幾乎完全被他遮住，像只落入網中的獵物。
“抱歉，”傅雪辭後退了一步，與她拉開一個紳士的距離，嗓音低沉，“冒犯了。”
他適才想起女孩的自稱，本宮？她是一宮之主？是公主還是皇妃？
傅雪辭與古董物件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遇到的妖怪的確不少。有的妖怪附着在御用品上，真把自己當成了皇帝，張口閉口都是朕，非常滑稽。只是眼前的女孩顯然不同，從裝束到言談舉止，都透露出很好的教養。
他的目光在女孩的身上略一停頓。海棠色交領半臂，繡着花團錦簇，搭配繡有鳳凰羽翼的襦裙。她來自什麼朝代？唐朝？宋朝？抑或是五代十國中的某個國家……
見傅雪辭很快便清醒過來，顧緋略一勾脣，悄聲與系統道：“你看，原著給的信息不準，他還是會被我的詛咒影響的嘛。”
系統：“……”
對着一個人工智能都要秀，她好意思嗎？
再次擡起頭時，顧緋的眼裏不見任何戲謔。她定了定神，嗓音輕緩，“本宮乃顧國公主。”
思路就此中斷，傅雪辭啞然失笑，館長的判斷沒有錯。
只是令傅雪辭意外的是，女孩不是妖怪，而是貨真價實的人類。
是那道法陣，將她封印進了玉鐲。
卻見她眉頭微蹙，道：“本宮只記得王兄召本宮回宮，本宮見到了王兄與薩滿大人，隨後失去了意識。等本宮再次醒來，便到了現在。”
“你是何人？本宮的王兄在哪裏？”
兩年前，曾齊帶領考古團隊在a市城郊步光村發現了一處墓葬羣，出土了一批文物。經過比對與復原，他們發現了這個曇花一現般的小國。
小國以皇族姓氏“顧”爲國號，葬在地下的應該是國君。根據石碑記載，國君登基不久，國家便覆滅，人民慘遭屠殺，甚至沒有在正史中留下痕跡。
歷史學家將該墓葬羣命名爲“殤王墓”。在團隊的不懈努力下，他們又陸續在步光村附近挖掘出了幾塊古城牆，終於得以圈出顧國的大概範圍。只是由於所掌握的史料實在太少，歷史學家幾乎翻遍當時的史料，也只能將顧國存在的事件模糊地概述爲“公元十世紀”。
歷史上類似的小國不知有多少，一個顧國自然不能足夠引起大衆的關注。因此顧國的歷史，迄今仍是未解之謎。曾齊與他的團隊陸續發表了一些研究論文，甚至遭到了學界的質疑，誰也無法證明顧國確實存在過。
不管當年的真相如何，眼前女孩口中的王兄、薩滿，乃至整個顧國的子民，都已經化作歷史長河中的一粒塵埃，隨風消逝了。
他淡淡道：“現在是一千年後。”
女孩的聲音在一瞬間止住。與想象中的驚慌與哀痛不同，她似乎很快便接受了這個事實，甚至輕輕地笑了：“是嗎？”
“他們都死了啊。”
無可否認，她有一雙美麗的眼睛，帶着蠱惑人心的魔力。那雙眼睛差點讓傅雪辭失控，可比起那雙眼睛，這一瞬間的笑容，更令他驚豔。
卻聽顧緋道：“你看見本宮的眼睛了麼？”
她的眼睛彎起來，嗓音輕緩，“本宮本是唯一的公主，卻受到詛咒，所有與本宮對視的男子，都會無可救藥地愛上本宮。他們說本宮是禍害，引起王都動亂，將本宮視作妖魔，本宮因此被逐出了王宮。”
“王兄召見本宮那日，是本宮被驅逐三年後，他第一次與本宮聯繫。本宮以爲王都的子民原諒了本宮，沒想到等來的，是空無一人的王宮，以及薩滿大人。”
顧緋漫不經心地擡了擡眼，平靜得像是在講述別人的故事，“也不知他們對本宮做了什麼，本宮醒着，他們卻是不在了。”
周圍安靜了很久。
顧緋一點也不着急，她低下頭，把玩着肩頭垂落的黑髮。
倘若她是一隻普通的妖怪，想必在她出現之後，傅雪辭瞭解了真相，就會馬上將她送到道士協會。
但顧緋的目的顯然不是這個。
傅雪辭研究歷史，並非是出於對專業的熱愛。一方面是爲了他的師父，另一方面，則是因爲他喜歡挑戰新奇的事物，熱衷於解開謎團。
否則，他便不會接受曾齊館長的委託，將玉鐲帶回了家。
而顧緋身上的詛咒、玉鐲的法陣……無不籠罩着神祕的面紗，充滿挑戰性。
他不可能錯過她。
半晌，卻見傅雪辭笑了笑，“既然你已經甦醒，有沒有想過之後要去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