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隊靜靜地坐着,呆呆着看着病牀上的老李,時不時抹一把眼淚。
老李的睫毛動了動。
“老李,你醒了?”劉隊一下站了起來。
老李喫力地睜開眼睛,他的嘴巴動了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連續多天的高強度工作,又親眼目睹了柚子的死,悲痛徹底把他的身體擊垮了。
劉隊雙手有些顫抖地扶起老李,餵了他幾口水。
“老李,”劉隊啞着嗓子喊了他一聲,“你,你要儘快好起來,不然,柚子,柚子也會不放心你的。”
“柚子?”老李茫然地看着劉隊,嘟囔着:“柚子呢?現在幾點?她還沒放學呢?唉,我都住院了,她怎麼不來看看我呀!你說,這孩子,越來越叛逆了,跟我從前可真像。”
老李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哽咽,眼淚珠子一顆一顆地掉着,“劉隊,你說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我感覺,好像昨天我還把她抱在懷裏,給她餵奶,洗尿布呢。突然,一眨眼,她就長那麼大了。劉隊,柚子命苦呀,小時候,他媽媽就拋下我們走了。我這個爸爸,我這個爸爸也三天兩頭不見人,劉隊,她才四歲的時候就會自己做飯,洗衣服了。劉隊,我呀,我這個爸爸不稱職啊,你說,你說,她,會不會怪我?她會不會……”
老李絮絮叨叨地不停說着,眼淚也洶涌而出,不停流着。臉上,身上,衣服上,被子上都灑滿了他的眼淚。
淚水落下生根,默默地開出了一朵朵悲傷的花。
劉隊實在看不下去老李這個樣子,他悄悄地退出了病房,走到樓道里一口,一口狠狠地抽着煙。他的心堵得難受,他,傷心也自責。作爲一名警察,作爲老李的朋友,作爲看着柚子長大的叔叔,他覺得自己是那麼失職,那麼無用!
小小的病房裏,裝着無限的悲痛。
父親深深的自責與懊悔,她永遠也聽不見了。
天上的白雲,隨着風輕輕飄走。
也許,它能到達一個沒有淚水的地方。
城市的另一邊,雲來小區。
劉老師正帶着身穿一身運動裝的周楠在小區裏做着熱身運動。
“劉老師,咱們今天就在小區裏鍛鍊嗎?”周楠氣喘吁吁地問道。剛跑了一圈,他的呼吸就已經開始不受控制了。
劉老師擡頭一樂,心下了然,道:“呵呵,你是不是想出去玩了?”
周楠期待地點了點頭,用天真的眼神看着劉老師,請求似地說道:“嗯嗯,劉老師,我想去城郊的樹林。我爸醫院太忙了,都好久沒帶我出去玩了。反正,咱們今天也是鍛鍊,就去樹林那兒好不好?那裏空氣好又涼快!”
劉老師想了想,痛快地答應了,“行,反正也不遠,沒問題。”
“謝謝劉老師!那我上去拿下水杯,您等我一會兒。”周楠說完就往家裏跑去。
周楠沒回頭,只是朝他比了個ok的手勢。
一路哼着小曲兒,劉老師慢悠悠地上了車。嘿嘿,這事兒真不錯!能賺錢又輕鬆,就周楠那小體格子,跑個三四百米就得歇半個多小時。說是鍛鍊,對自己來說,頂多也就算個熱身。
劉老師的心情,比今天的陽光還要燦爛。
周楠安靜地坐在副駕駛後面,不知道從口袋裏拿了什麼東西。趁劉老師不注意,他偷偷把手裏的東西黏在了副駕駛的座位下面,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不到一刻鐘,他們就到了城郊樹林的停車場。
“哎呀,”劉老師邊走邊說:“這樹林是不錯,真涼快!哎,周楠,以後咱們就在這鍛鍊吧?那個,我把你帶出來,你爸爸不會不開心吧?”
周楠笑着搖了搖頭,道:“不會的,劉老師。爸爸老說帶我來,可他工作忙,總是沒空。爸爸要是知道您帶我來這兒跑步,肯定得謝謝您!”說完,周楠衝他調皮地挑了挑眉。
劉老師一笑,“嘿嘿,那就行。來吧,咱們從這邊開始跑,慢慢來,你覺得不舒服就和老師說。”
“好的!”
跑了一會兒,周楠突然停下來,指着不遠處,說道:“哎?劉老師,您看,那邊怎麼那麼多人呀?”
劉老師也停下腳步,仔細望過去,說:“真是,那幫人在看什麼呢?難道今天這裏有什麼活動?”
“咱們去看看吧,老師!”周楠走過來,拉了拉劉老師的袖子。
“沒想到,你這小孩兒還挺八卦的。”劉老師調侃着,道:“行吧,反正也沒啥事兒,咱們去看看。”
人羣圍得密不透風,礙於周楠在旁邊,劉老師也沒好意思往裏面擠。
“哎,這位大哥,”劉老師輕輕拍了拍前面男人的肩膀,問道:“今天這兒是怎麼了?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那男人擠眉弄眼,八卦地說道:“你不知道啊?死人了!”
“啊?”劉老師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旁邊的大媽神神道道地插話道:“哎呦,你們可沒看見,那女孩死得多慘!全身上下沒一塊兒好地方,一雙眼睛呀,血紅血紅地一直睜着,死不瞑目呢!”
劉老師下意識嚥了幾口口水,嘴角抽了抽,道:“呵,呵呵,你,那個,你們繼續看吧。我,我那個先走了。”說完,劉老師轉身一溜煙兒的跑了。
一直跑到了車旁邊,劉老師突然想起來,咦?周楠呢?
一個小小的身影,在人羣中穿來穿去,最終,他停在了距離屍體最近的地方。他瞟了瞟周圍,手指好像快速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