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地說是整個農場都忙壞了,一舟的生鮮配送一上線,就取得了巨大反響,這是分割於某東某寶的本地時效配送,之前雖有投資客小小試水,但都沒有翻騰起浪花。
這次一舟農業科技做足了充分的市場調查,並且彙集行業內優秀的專業人才鋪架電商結構,這一個月“一舟鮮伴”幾乎響徹了整個陵市主婦的耳朵。
周萬根和陸玉寶負責農產品出庫,連日來忙得腳不沾地,可他們忙着忙着卻生出了擔憂。
任樂舟這農場雖大,可也架不住這樣賣啊,況且現在是初始階段,刨去人工和運輸,基本上是沒有利潤空間的,他們倆雖不懂做生意,可賬總算得過來。
不掙錢,就算白忙。
這一點花珥倒是沒替任樂舟擔心過,因爲別地兒的蔬菜基地和養殖基地已經向任樂舟遞來了橄欖枝,供應鏈的問題基本不會成爲困擾。
他給陸媽做完飯,自己劃拉了兩口就跑去農場,老遠就看見大寶一手端着飯盒,一手拿着筷子在貨車邊走來走去地檢查包裝,四面確認無誤,他大手一揮,司機才發動車子離開,走的是山背後的路。
虎頭村的民房是沿着小路門對門蓋的,村道壓根沒法加寬,但山背面通往別的村,原先卻有一條勉強可以通車的路,也就是上次抓着人那次,田惠海當晚雖沒去抓人,後頭卻是出了大力的。
他知道那路,但之前沒動過心思,看到人家麪包車可以進來,那這路不用白不用,更何況那條路上的人家稀稀拉拉,拓寬路面只差一張嘴遊說,
他勸說住在那路這頭的一戶人家填了一部分廢棄魚塘,當然費用是任樂舟出,並且還加裝路燈。
農村的消息傳播也是極快的,對面另一個村的幾戶人家一見這好事兒,自己家門口的路留着也是沒用,不如就讓這老闆出錢鋪平,立馬乾脆地簽了協議。
那裏本來只是村民自己踩出來的一條野道,地圖上都搜不到的一處,因爲任樂舟的資助,這條路變成了導航可見的大路。
雖然說虎頭村自己的路依然不能進車,但是外面的車來上貨至此就完全不用經過虎頭村,大貨車也可以安全通過,很大程度解決了運輸問題。
花珥好不容易等到陸玉寶歇下來了,才從懷裏把湯壺拿出遞給他:“大寶,我煎了個魚湯給你喝,快點兒喝,還熱的。”
“嗯。”陸玉寶也不顧熱不熱的,打開蓋兒就囫圇灌進去,怕是忙了一天水都沒怎麼喝,“這天天忙天天忙,累是累點兒,加班有錢就有勁兒啊,就是沒法照顧我媽。”
“這下好了吧,你掙得多了,陸媽也高興,今晚給我喝的飲料都是六塊錢一瓶的呢!”
陸玉寶搭着他肩膀說:“我媽就慣你,我跟我爸在家,喝白水,房裏藏着幾瓶飲料就只給你喝,給我酸的!”
花珥側身抱着大寶哥,拍拍他後背:“你別擔心家裏,任總說了這是剛開始搞營銷,這種瘋狂虧本出貨沒幾天了,後面等客源平穩了,咱們這兒正常上下班就行,你要是覺得工作量太大,跟季威說一聲,再找幾個村裏臨時工來幫忙也沒問題。”
“哎你這?你這說話口氣怎麼跟任總住你嘴裏似的,一模一樣的?”陸玉寶鬆開手,戲謔地望着花珥。
“我也讀過市場營銷學的好吧?這是先壟斷市場,然後再鎖定客戶,篩選掉一批佔便宜的,剩下的那些就是能讓你們掙着錢的人了。”
陸玉寶若有所思,撫着下巴“哦~”了半天,來一句:“不懂。”
“你不用懂,我也不是太懂,反正任老闆肯定能做好。”
花珥慰問完陸玉寶,又去慰問老周,整個蔬菜大棚的管理是任樂舟聘請的農科畢業生,理論上肯定他們在行,但種地這事兒還得結合當地老農的經驗。
平庸一輩子的周萬根,臨老了被一幫年輕人追着,學韓劇裏稱呼“大叔”,他簡直樂得顛兒顛兒的,據周家嬸子說,老周叔現在下班回家,眼睛都長腦門兒上了,走路都不看地的,整個人神氣活現,就怕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
下剪子的位置,帶根出售的泥要清到什麼程度,菜葉兒什麼樣的破損必須剝除,他從這個棚跑到那個棚,每個工人都被他拽緊了神經。
“老周叔!”花珥跑過去從兜裏摸出包煙,還是今天在鎮政府外面買的蘇煙,他們這樣的基層,香菸自己用不用是一回事,反正得備着,他掏一支正要點好遞給老周叔,被拒絕了。
“別在這兒抽,菜薰臭了不好賣!”周萬根嚴厲得彷彿大學教授。
“哦哦哦,”花珥趕緊滅了火,把煙夾老周叔耳朵上,“那你忙吧,我回去跟嬸兒說一聲。”
他往家走會路過周家,見燈還亮着,大門都是開的,他就直接推門進去了,這裏窮歸窮,夜不閉戶雖不至於,但門敞着便意味着街坊可以隨時進院子。
周鵬正在院子裏跳繩,體育課上要測驗,小孩兒跳得七喘八喘的,才一個多月,周鵬竟然胖了一圈。
“你咋這麼胖了,鵬鵬。”花珥逗他玩兒,“是不是喫化肥了?”
周鵬數着數“95-96-97-98-99……100!”,這才停下來,他跑到花珥跟前抱着他小臂說:“小寶叔,我們校長髮大財了,這個月食堂喫得太好了,我每天都忍不住添飯!”
“嘿,”花珥心想這不就是好事一件,孩子喫得好比什麼不重要。
“可是我最喜歡的老師下學期不教我們了,要走了。”
“那就會有別的老師來教你唄,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嘛!”花珥摸孩子的腦袋,“有不懂的可以到辦公室找我,我教你唄,叔可是大本畢業的!”
“聽說我們學校好幾個老師都要走了,哎,虎小的命運危在旦夕啊!”小朋友的成語用得倒是純熟,就是透露的意思很難讓人愉悅。
花珥早料到過這種情況,一旦司永廉那裏的收入減少,勢必會動搖教師隊伍,畢竟有相當比例的一部分人是靠着司永廉手裏漏出的油水供着的,這層油水現在變少甚至沒了,他們自然不會再留戀這裏。
不過他已經向上頭打了申請,接下來只有等待,別的方面似乎也使不上力。
鵬鵬奶奶從屋裏出來,花珥還未開口,老太太先訴上苦了,說隔壁人家修院牆,夜裏砌的基底,原本兩家隔着三十公分的空檔,這次隔壁把這空檔填起來了。
你不用我不用的時候,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現在陵市大興土木,可能政府隨時在門口就寫上個拆字,到時候這三十公分可能仗着跟人院牆一個顏色的磚,就歸了人家。
這事兒花珥不知道處理過多少次了,堪稱駕輕就熟標準化說話流程,他給老太太定定心,別說短期內不拆,就算是拆,各家的賠償款,也都是按人頭算面積,多蓋的都是違建,吃不了多少虧。
這麼一通安撫,他才得以從周家離開回了自己家,走路上電話鈴聲就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他接起來一聽,立馬眉頭深鎖。
這他媽的討債鬼是怎麼有自己號碼的?
討債鬼:“你什麼時候再來?”
花珥:“不知道,你怎麼有我電話的。”
討債鬼:“我哥在洗澡,我上書房裏看到的。”
這個事兒花兒珥倒是知道,農場有些批准文件,需要花珥經手簽字,他們扶貧幹部的聯繫電話都在那上頭呢。
於是他問道:“你幹什麼給我打電話?”
討債鬼猶豫了一下,說:“你下次來,能不能還做那個毛……毛……”
花珥脫口而出:“毛血旺,是不是好喫?”
討債鬼:“嗯。”
花珥又說:“我離你家可遠呢。”
“叫我哥接你!”討債鬼果真是名副其實。
“他那麼忙。”花珥心生一計,“你叫我聲哥哥,我這個禮拜就去給你做毛血旺喫。”
“哥哥。”
操,花珥心說這神經病還挺好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