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因爲任樂心是病人,所以從來沒有“驗收”這一行爲,花珥對任樂心的矯正看起來並不是爲了教育,有時甚至是毫不留情地打擊,可奇怪的是討債鬼居然都聽進去了,沒有反駁過一個字。
喫完飯,花珥收拾東西上了任樂舟的車準備回去,車子發動了剛要開出,車前猛得衝出來一個人,正是那不要命的討債鬼,幸好任樂舟及時剎車纔沒有造成危險。
此刻他見車停了,立馬像只大□□趴在車頭位置。
任樂舟氣沖沖下車,跑到前頭大聲訓斥:“你他媽的瘋了嗎?”
“我也送。”討債鬼絲毫不怵,手緩緩擡起指向副駕駛,“送他回家。”
他得逞以後,興奮地上車坐在花珥後面,還輕輕在他肩膀按了一下,花珥回頭衝他說:“你安靜點,不許打擾大哥開車。”
“哦,好。”
一路上他果真安安靜靜地坐着,儘管車程很長,他卻只在中途開了半扇窗透透風,愣是一句話沒說。
現在車可以從山後那條路直接開到小院兒門口了,任樂舟一路疾馳順順當當地到達,花珥下車擡腿就要走回家,討債鬼問:“你去哪裏?”
“我回家啊。”
“這裏是你家。”
花珥搖搖頭說:“這是任大哥的房子,是你家,我自己有家,我爺爺在家等我呢。”
任樂舟鎖好車走過來,跟討債鬼說:“走吧,我們一起送小寶回家。”
花家的院子門沒上鎖,三人一道進了門,爺爺屋裏的燈立刻就亮了,他從屋裏走出來後,任樂舟注意到他弟弟對着爺爺露出了個不易察覺的笑容。
“爺爺,我把您大孫子送回來了。”
花爺爺“哎”了一聲,注意到後面跟着的弟弟,急忙招呼他進屋,“快進來,外面上凍了。”
家裏早裝空調了,可農村的電壓也不太穩,再加上老頭兒捨不得電,於是就沒開空調,這屋裏也不見得比屋外暖和,仨人進了屋還是冷得瑟瑟發抖。
老頭兒立馬取了個小太陽取暖器過來烤上了,幾個大男人也沒啥膈應的,就跟約好了似的情不自禁就把腳從鞋裏抽出來,伸到小太陽旁烤起來。
三雙腳丫子齊齊地在取暖器跟前晃悠,花珥的腳最小,卻最是可愛,繃直了也是肉乎乎的像個饅頭,看着甚是討喜
任樂心烤了一會兒乾脆把襪子脫掉光着腳丫烤,花爺爺看到了馬上就回自己的房間,取了一瓶不明液體。
花珥正好坐在兄弟倆中間,見此情景立馬捂着鼻子發出預警,“快走,老頭用生化武器啦!”
爺爺“嘁”了聲,沒理會孫子的取笑,蹲下身子來,大剌剌地往任樂心地腳上倒上點兒瓶子裏的油,還伸手給他摸開了。
原來他是腳上生了凍瘡,別墅裏雖然是恆溫恆溼的,但弟弟免疫力本就不及常人,這瘡是年年復發,並沒有因爲他的生活環境提升而痊癒。
面對爺爺的動作,這個討債鬼非但沒有抗拒,甚至頗爲享受地閉上了眼,宛若一隻被安撫的流浪貓。
花珥朝任樂舟眨眨眼,翹了翹眉毛,倆人相視一笑。
討債鬼還是留有小時候的心態,需要人愛護和照顧,任樂舟從一開始到現在做得太多,以至於他並不珍惜,但陌生人一些小小的恩惠卻讓這個久未與人接觸的孩子倍感珍貴。
晚上弟兄倆睡一張牀,任樂舟心說人跟人真是太不一樣了,小寶在旁邊睡着是軟乎乎暖烘烘的,香得讓人想揉進懷裏聞個夠。
擺爛弟弟在旁邊睡着就跟個大棍子一樣,又硬又冷,任樂舟這時候真的懷疑,這人跟自己真是一個媽生的嗎?
況且這人睡覺磨牙打呼樣樣不少,遠沒有小寶安靜,他這一夜愣是時睡時醒地撐到早上。
迷迷糊糊終於醒來了,他聽見外面有動靜,任樂心是有病,但沒有病到自言自語,外面兩個人在說話,必然是小寶來了。
“你這意思我以後可以不用來了?”任樂舟反將一軍。
花珥解釋說:“不是,我是說你來,我招待你,你也喫不窮我。”
“那我以後可點菜了啊?一頓至少三個大螃蟹,野生鱉湯、三年走地雞燉花膠鮑魚湯,還有帕米爾火腿燉冬筍,這三樣湯每次必須安排一個,早餐嘛就刀魚餛飩,乾貝蒸餃,龍袍蟹黃湯包,你看呢?”
任樂舟一口氣報了這麼多菜,把個窮主任驚得目瞪狗呆,“我都沒你們公司看大門兒的羅雨工資高,你就這麼訛我?”
他想了想,把錢包又收回去:“還是我拿着吧,免得你獅子大開口,一頓喫掉我一年工資。”
有的人一晚上沒睡好,眼下烏青,花珥端了幾個韭菜盒子進來,倆人辣烘烘也不怕薰死,就在屋裏喫,喫完那人又鑽回被窩裏呼呼大睡,過得是神仙也比不上的日子。
趁任樂舟睡着的時候,花珥領着弟弟去村裏的理髮店,剪了個乾淨清爽的酷頭,鄉下的老師傅修面手藝是匠人級別的優秀,花珥大方地請老先生給任樂心把臉刮刮乾淨。
就連任樂舟自己也不得不承認,由於他之前的半年多時間忙於農場的事情,使得他忽視了弟弟身上這些細節問題,每次回別墅看見了,便帶他去美髮店整一下,偏偏弟弟並不很配合,頭髮偶爾可以剪,臉讓人碰的機會少之又少。
今天花珥在這兒就把他摁住了:“刮乾淨,下次毛血旺我多放鴨血!”
被拿捏的“弟弟”立馬乖乖放好手腳,讓師傅在自己臉上動刀子。
等到頭面都伺弄好了,師傅把圍巾拿開,瀟灑地抖落一地毛髮,並誇讚道:“嘿,多帥一小夥兒!”
低頭玩兒手機的花珥聞聲擡頭看鏡子,師傅居然不是說的恭維話,這神經病長得濃眉大眼的,且久不曬日光,膚色比任樂舟要白淨許多,這會兒休整乾淨,整個人看起來當真是帥氣極了。
神經病自己也很滿意,他從鏡中看到花珥的表情,便回頭尋求贊同,就聽得“卡擦”一聲,花珥趁他回頭之際剛好拍了張照,“挺帥的嘛!哥哥給你拍張照,待會兒發給你哥。”
話沒說完,那神經病立馬掏出兜裏手機,“現在就發。”
花珥還以爲是他自己的手機,看他搗鼓了半天解不了鎖,這才發現他居然把他哥的手機帶出來了。
因爲任樂舟手機的右上角有處磕掉一點漆,他再熟悉不過了,便問他:“你自己沒有手機嗎?”
“有,沒帶,我用哥的。”討債鬼說得理所當然。
“不可以,手機是很私人的東西,每個人都有祕密,任大哥如果有很重要的資料在手機裏,如果弄沒了損失是很大的!”
“可是我現在就要照片,我只看照片,不弄別的。”
任樂心哀求的樣子實在是過於可憐,以至於花珥一時間同情心氾濫,便想試着解鎖,同時也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
“我只確認照片收沒收到!沒看人隱私。”他心想。
手機密碼無非是生日,手機後四位之類的,任樂舟手機並不高端,甚至已經很舊了,還是四位數的解鎖密碼。
虎頭村就這麼一個獨寶寶農場主,他的身份證號,花珥都會背了,於是試着輸入了生日,不成。
他又試着輸入任樂舟手機後四位,還是不對。
那就是身份證後四位,還是不對。
這下他沒轍了,把手機遞還給弟弟:“我弄不開。”
弟弟突然一拍腦袋:“我想起來了!”
他伸出食指戳了四個數字——0426,解鎖的那一瞬間,花珥的眼眶地震了……
這是全村都知道的,花小寶被扔在村委會的日子,這一天被田惠海定爲他的生日。
!!!
爲什麼任大哥會用自己的生日做密碼?還是說是一種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