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雞鳴犬吠 >第47章 認親
    任爸任媽走後,他們仨也進了電影放映廳。

    任樂心找到座位後,一屁股就坐在三個座位中間的那一個,絲毫沒有身爲電燈泡的自覺性。

    花珥看見了,毫不客氣地把他趕到旁邊的位子:“起來,你坐大哥旁邊。”

    “哦,”討債鬼答應得倒是乾脆,立馬擡屁股挪到旁邊,然後任樂舟和小寶就都坐在了他右邊。

    今天影院放的是新上的大片,大導演的武俠動作片,演員演技,武打特效都在線,很少來電影院的任樂心看得聚精會神,全然不知身邊的倆人心思早在別處了。

    這麼老的電影院,兩個坐椅之間只有一條扶手,小寶倚靠在任樂舟這一邊,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倆人交纏的手臂。

    任樂舟的手掌把他的包在了手心,興許電影院的暖氣溫度太高,倆人接觸的肌膚間已然出了一層薄薄的汗,花珥想鬆開,便用另一隻手來干擾,任樂舟低頭看了一眼,花珥正瞪着自己,小聲地說:“鬆開。”

    “不松。”任樂舟得意地動動嘴脣。

    說起來他都快三十了,這會兒跟喜歡的人逗鬧,臉上卻浮現出了小學生似的狡黠笑容。

    花珥仰着下巴,齜着牙無聲迴應:“你真幼稚。”

    兩個幼稚鬼就那麼一會兒手在上,一會兒手在下地玩兒了整場電影,誰的胳膊酸了,只消動動,另一個就把手換到下面去,總之自始至終任樂舟的右小臂和花珥的都是交疊在一起的。

    電影看完後,仨人坐在座椅上看完了演職人員表,一直等到觀衆都散完了才朝外走,生怕再次碰上任家爸媽。

    花珥可就納了悶兒了,這總藏着掖着不是個事兒啊,他起身要走,被任樂心死死拽住。

    “哎,你怎麼回事,那是你自己的爸媽啊?”花珥訓完小的,又轉頭問任樂舟,“你這麼瞞着叔叔阿姨,也是不對的。”

    “說的是呢,約會總這麼帶個拖油瓶,也不方便。”任樂舟意有所指地盯着弟弟,“怎麼着,按你小寶哥哥的意思辦?”

    “那,去。”任樂心畏縮地看向電影院門外,“去見爸媽。”

    任樂舟不反對,任樂心答應地也乾脆,這事兒就勢在必行了。

    巧了也是,他們仨在出口正推搡,花珥就去上了個廁所,剛好碰到任樂舟爸爸站在女廁外面拎着包等老婆。

    花珥熱情地喊了聲:“叔叔,我是花珥,任總在外邊兒。”

    “哦,小花主任啊,你們馬上去哪裏玩兒啊?”任國強一邊望着女廁,一邊問。

    花珥說:“不知道呢,聽任總的安排。”

    任父心想兒子真夠可以的,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想擺平刁民,先要擺平村幹部,兒子把小花主任伺候得服服帖帖,看來這娛樂活動安排的挺精彩啊。

    任樂心正貼在電影周邊的櫃檯上看商品,冷不丁的肩膀上就貼來隻手,他扭扭肩,頭也沒回地說:“哥,給我二百塊錢。”

    後頭果真遞來兩張鈔票,討債鬼的反應也很快,他哥給錢怎麼會這麼大方,再說了,他是精神病,不是弱智,現在年輕人誰還用紙幣,於是回過頭,這一看,人又僵住了。

    他那親生的爹媽——任國強和肖素芳齊齊站在他身後,二人均是雙目通紅地上下端詳着他。

    肖素芳走上前撫着他胳膊,而後擡手摸摸他的臉,一個部位一個部位地看,眉眼,鼻子,嘴巴挨個看下來,是不是自己生的那再清楚不過了,她哽咽着說:“你這孩子,回來了怎麼不找媽媽呢?”

    “媽,媽媽,”任樂心有些顫抖,他比自己想象得還要激動,肚子裏的內臟都像攪成一團似的,突然他捂住了嘴朝廁所奔去。

    等他吐好了回來,任樂舟他們四個還在原地等他,肖素芳上前一把抱住了小兒子的腰,任國強過去又抱住了他倆,一家三口哭成了影院大廳一道無比壯麗而奇葩的風景。

    花珥在一旁盯了好一會兒,終於自己頂不住了,一下衝到了樓下,任樂舟追下來時,他正在一樓廁所洗臉。

    “喂,”任樂舟拽拽他袖子,“怎麼啦?我們家認親,你怎麼還哭上了。”

    花珥轉過身,溼漉漉的臉還沒擦就靠在任樂舟的肩頭:“有爸媽真好。”

    “花老頭兒也好,別難過。”

    任樂舟雙手環住他的腰,倆人親暱地抱在一塊兒,外頭進來人上廁所,看到這情形,瞳孔小地震了一下,大概是尿急,除此之外也沒有太大反應。

    這電影看的,一小時二十分鐘,有一小時倆人在廳裏掐手玩兒,看完出來還弄個認親儀式,等他們五人全都到了停車場,這都快到晚飯時候了。

    大表姐哭完後就是肉眼可見地開心,握着小兒子的手遲遲不肯鬆開,一直到牽着任樂心上了他們兩口子的車。

    肖素芳特地走過來對花珥說:“樂舟弟弟回來了,這是我們任家天大的喜事,今天上家裏喫飯,我們一起高興高興,小花主任別推辭啊!”

    “哦,好。”

    任家。

    花珥盯着門口,這不是家宴嘛,怎麼一會兒來個外賣送滷味,一會兒來個同慶樓的送大盤兒菜,一會兒又來個網紅店送點心。

    他心說還不如在外頭吃了算了,合着這“在家喫”也就是吃了一桌外賣,貴且不說,親兒子迴歸家庭,首先不應該喫個媽媽親手做的菜嗎?

    “我媽剛做的手,不願下廚房,”任樂舟解釋給他聽,換來的是一臉鄉巴佬式驚悚。花珥問:“做什麼手?”

    大表姐聽到他們談話了,就走過來,燒包地伸出一雙纖纖玉手,“喏,阿姨下午剛在店裏做的手部保養。”

    “哇,阿姨,你這手比小姑娘還嫩!”花珥是奉承,但也說的是真話,他好歹也是區政府混過的人,好聽的話是手到擒來,哄的大表姐是眉開眼笑。

    她肖素芳保養得宜,平時又十指不沾陽春水,贊她一句堪比少女,其實並不需要謙虛,也不會顯得別人虛僞。

    因爲別人誇的是真的。

    她倒也不是什麼都沒做,烤了個巴掌大的小蛋糕,飯後一人分了一口,很明顯這蛋糕對上花珥的口味了,他喫完有些意猶未盡,任樂舟便把自己的讓給了他,反正他只要在家,肖氏私房甜品也並不少喫。

    寒冬臘月,天黑得早,他們這認親飯喫着聊着,便是個沒完沒了。

    任國強和肖素芳逮着任樂心一個勁兒問,問他過去的生活,回來後他哥的安排,問到了又心生遺憾和悔恨,然後一桌唏噓,這飯喫得跟大合唱似的,笑也是一起笑,哭也一起哭,唏噓起來一桌子人都沉默。

    等到飯喫完,花珥一看時間都八點多了,回村的小巴早沒了,正犯愁之際,肖素芳便熱情地叫小花住下。

    她說:“我們家有四個房間,夠住!小花主任你別客氣,就當自己家,明早天亮了再回去。”

    “哦,好。”花珥看了眼任樂舟,朝他揚揚眉毛,有點得瑟。

    但是今天對於這家人來說,是個極其特殊的日子,哪兒能那麼早就睡覺。

    任樂心衆星捧月似地被圍在沙發當中,面前擺足了零食和果盤,這對爹媽像是要把過去的二十來年沒能給予的寵愛一晚上補回來。

    一直到快十點,任樂舟衝完澡出來,沙發上四個人還在熱聊,他輕咳一聲:“醫生說他抵抗力比一般人差,那個……得早點兒睡。”

    這話說完了,那四人才散開,花珥被他領着去了客房,門剛關上,他就把人步步逼着躺倒在牀上,倆人短暫地親吻了幾秒,花珥說:“我還沒洗澡。”

    “洗完呢?”

    “睡覺啊,我的意思是,我沒帶換洗衣服還有睡衣。”

    任樂舟壓向他,笑着說:“光着唄,我又不是沒看過。”

    “你看過什麼了你就看過?”花珥至今和他的交往,都是體體面面的,即便是睡一張牀,還沒有說光屁股相見的,“再說光着怎麼出來啊,叔叔嘛就算了,萬一是阿姨看見了,那多尷尬。”

    “好辦,對面是我房間,你到我那邊洗,洗完就在我房裏睡,那就不尷尬了,反正咱倆遲早的事兒。”

    “你想得美。”花珥笑罵一句,“我膽兒小,可不想被叔叔阿姨半夜拿棍子打死。”

    “篤篤”兩聲,大表姐在門外說話:“小花啊,阿姨找了一套樂舟的睡衣給你換。”

    門一開,任樂舟和他媽四目相對。

    肖素芳問:“你還在這幹嘛,還不讓小花主任休息?”

    “行吧,那我就不打擾花主任了。”

    任樂舟走後沒幾分鐘,又來了,這次真沒打擾花主任,丟了一盒新褲衩子給他。

    小寶洗完澡出來,客廳裏燈已全關了,大夥兒都進屋睡覺了,他剛要進自己房間,任樂舟從自己屋裏竄出來,一把將他拐帶進房間裏。

    “幹嘛你?”花珥理了理那不太合身的睡衣,臉通紅地問,“這在你家裏呢,不能這樣。”

    “哪樣?”任樂舟低下頭反問,一臉壞相,“你說人家新媳婦兒上門,是跟對象睡呢還是自己一個人睡呢?”

    “誰?誰媳婦兒?”花珥不樂意了,擰開門跑了。

    任樂舟凝視着對面那扇關上的門,脣角慢慢勾起,眼瞳裏閃着的宛若墨玉一般潤澤溫暖的光。

    那扇門裏是他要守護的小寶石啊,是他嶄新的媳婦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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