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王四海的酒杯，在地上摔個稀碎，小保姆和他的一對兒女紛紛用大眼小眼看着王昌平。
直到王四海開了口，他們才從震驚中緩和過來。
“我說你回來也不打聲招呼，進門都不敲，是想嚇死你老子我啊。”
王四海蹲在地上，很心疼他的酒杯和酒。
王昌平淡淡然然的放了話：“我回我自己家還要敲門打招呼嗎？”
小保姆方月蓮見狀，趕緊在父子倆直接打圓場。
她先是蹲在地上用掃帚清理了那些碎玻璃片，又重新拿了一隻玻璃杯給王思海倒了，滿滿一杯高粱米酒：“彆氣了，我重新給你倒了一杯，快喝吧。”
王四海的那點脾氣，一下子被順的舒舒坦坦。
然後，小保姆又去廚房拿了副碗筷擺在桌面上，對王昌平招呼起來：“平哥兒，這個點到家，我想你是沒喫晚飯的，快些坐着，咱們一家人湊在一塊，喫個熱鬧飯。”
小保姆是幅女主人的模樣。
王昌平坐到了桌邊，但沒搭理她，因爲深知小保姆並不會像她表面那樣表現出來的體貼大方。
王四海見兒子坐過來，先啜了口酒，而後露了笑容，他道：“沒想到你還挺有本事的。家裏給你找關係安排的回城指標，你愣生生不要，憑着自個打狼，反倒拿了名額，真不愧是我王四海的兒子！”
王昌平沒搭話，也無話可說，但這並不妨礙王四海的單相思。
他很喜歡王昌平這個大兒子，覺得他長得體面英俊，簡直繼承了他和女學生的所有優點，所以就很有話要說。
“謝天謝地可算回來了，這一去鄉下就去了三年！你媽要在的話肯定捨不得你去勞什子的寶河村受苦。”
他看着比他還高出一個腦袋的大兒子，很容易就想起了女學生。
女學生雖說是個小布爾喬亞，可長得確實很美麗，性子也好。就是她活着那會兒，瞞着所有人，藏起了很可觀的一筆財產，最可恨的是，女學生到死都沒跟自己說過那筆財產的下落。
提到母親，王昌平腦海中的浮現出那個病榻之上的美麗女人，他的眼神劃過一絲哀傷。
王四海見狀，拍了拍王昌平的脊背，問道：“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我改天出去走走，給你搞個坐辦公室的工作咋樣？”
王昌平搖了搖頭：“你不用給我置辦這些，我還沒想好要不要留在省城。其次，我回來，是想把對象帶來家裏看看。”
對象這兩個字重重的砸在了衆人的心頭。
王昌平上一次回來的時候就提過對象這個事，後來久久沒有來信，王四海便以爲這件事情沒了下文。冷不丁的又提起，王四海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對象！什麼對象？難不成你把你上次說的那個鄉下丫頭帶來了？”
他想起來了，之前王昌平就說過，他處的對象乃是寶河村人士，是個徹徹底底的鄉下泥腿子姑娘。
爲了這個泥腿子姑娘，他還沒瞧上那個誰介紹來的漂亮姑娘方芸。把人家姑娘氣的臉色鐵青，差點沒解開辮子，撒潑打滾的鬧上一通。
王家的一對小兒女也看向了他們的大哥哥。
王昌平翹了翹嘴角：“沒有亂說，這種事也不會亂說。”
他這個人極其正經，輕易不開玩笑，能這樣說，那就絕對有十成的真。
“那你是鐵了心要和個鄉下泥腿子的姑娘處對象！老天爺呀，那姑娘到底是有什麼好，把你迷成這個樣子！”
槍林彈雨中過了大半輩子的王四海的嘴張的大大的，實在想不通爲什麼好好的兒子死活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憑着他們家的地位，滿可以找個高幹子女，就算不找高幹，那也能找個天仙下凡的容貌，何苦跟個村姑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方月蓮也拿出了長輩人的身份，開始規勸王昌平：“你爸爸說的對，咱們家不必往下走親戚，門當戶對是有道理的，這鄉下人跟咱們過不去！”
“那你還是給我爸當保姆的出身，你們二位又門當戶對了？”
王昌平話不多，可一說話就能把人嗆得死死的。
方月蓮自知理虧，索性閉了嘴，拉開椅子坐下，帶着一對兒女開始喫晚飯，讓着王家父子自個去爭論。
她纔不願意摻和進去，沒丁點好處，還惹一身騷。
王四海怒拍桌子：“這不是一回事兒！”
王昌平繼續語出驚人：“門當戶對？真要照這麼說，我媽也不該嫁給你呀。”
他冷淡着一張端正臉孔，似乎在諷刺當初王四海隔着門第，還覬覦上了女學生。
王四海是徹底沒話說了，也沒法說，因爲他的大兒子可不會上好言軟語來伺候他，反而是站在了道德的制高點上，東一句扎小保姆，西一語刺王四海，活像個舞着亂拳，替天行道的江湖大俠。
若是換做外人，王四海的暴脾氣，早就不伺候了，可這人偏偏是他最喜歡的大兒子。
有氣沒處撒，讓王四海生出一股感覺——他這是欠女學生的。
王昌平卻是繼續發了話：“你們挑個時間吧，我好把我對象帶回來。她要是滿意了，我倆還得回寶河村去領本兒，打證明。”
說完，王昌平扭頭離開。
王四海卻氣得不輕，他捂着胸口指着大開的房門，手有些哆嗦：“我造了什麼孽才養出這麼個不聽話的兒子！他是鐵了心，非要跟個村姑過日子！好歹也是我王四海的兒子，怎麼這麼沒出息！”
方月蓮趕緊來到王四海身邊，替他順着氣，一邊順氣一邊說道：“養不教父之過。你還怪孩子呢，要不是你這麼多年沒管教他，他能成這樣嗎？”
王四海回憶起自己這些年的確是沒怎麼管過大兒子，略略心平氣和了些：“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去和個村姑過日子！”
方月蓮笑笑，道：“這事你得聽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