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山兄弟四人分散在車隊中間押鏢,防備意外發生,此去浙江路途遙遠,會發生什麼誰也說不清楚。
臨行前朱厭只給了一個命令,那便是保賑災糧不失。
“朱大人輕裝簡行,真是灑脫!”週三全看着瘦弱的朱厭說道。
“三爺謬讚,車駕太少裝不了太多雜物。”朱厭淡然道。
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其他鐵骨境高手,不知道週三爺練了多久纔有如今的成就。
練武不練功,到頭一場空。
週三全即便坐在馬車上,仍然是練功姿態。
有這份毅力,以常人體魄練就鐵骨境界,也就說得過去了。
週三全有一搭沒一搭地與朱厭閒聊,朱厭則不時回望長安,算算時間那兩位大人也該到了。
…………
月華出上,長安驛館。
“下官耿行甲(陳彥波)見過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歲。”
林靈素腳下單膝跪地的兩名中年男人,此二人便是耿行甲與陳彥波。
都長着一副憤世嫉俗、飽經風霜的國字臉,與朱退之描述相差不遠,林靈素心中嘀咕。
“兩位大人不必多禮,起來說話。”林靈素躬身虛扶,兩人順勢起身。
“謝殿下。”
林靈素在打量兩人同時兩人也在打量林靈素。
自己二人前腳剛到驛站,長公主後腳便趕到,其中蹊蹺怕是隻有公主殿下自己知道。
傳聞此次他二人能從貧苦的江西道調任長安爲官,便是因長公主力薦,現在看來傳聞極有可能是真的,但長公主爲何有這麼做?
“常聽人說嶺南多瘴氣,不宜居住,兩位大人此番入長安,不知有何感想?”林靈素問道。
越城嶺、都龐嶺、騎田嶺等五座山合稱“五嶺”,嶺南便是五嶺以南區域,湖廣、江西均在嶺南。
“長安地秀人傑,不是嶺南之地可比。”陳彥波誇讚道。
耿行甲卻是不假辭色,“下官在江西保黎民百姓安康,此番入長安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作爲,若真說起來,長安只是銅臭味更重些罷了。”
“耿大人……慎言。”陳彥波扯了扯耿行甲的衣袖,但後者梗着脖子不爲所動。
耿行甲果然是直人,這位看似和善的陳大人怕也是綿裏藏針,林靈素心中思慮道。
“耿大人心直口快,本宮喜歡。”林靈素說道。
“殿下喜歡什麼?將下官從江西道調至長安,便是因爲‘您喜歡’?”耿行甲沒來由地怒斥道。
林靈素被懟得說不出話來,怎麼好端端的發火?
“下官二人在江西推廣田政,期望農人有個好日子,您一道聖旨便將我們從江西調往長安,您可知我二人爲了推廣新政費了多少功夫?傾注了多少心血?”
“眼看便要有結果,現在竟來了長安,江西道那羣迂腐之輩早看我們不順眼了,您調任我們到了長安,江西數個縣府的農人可就苦了。”耿行甲幾乎是指着林靈素鼻子斥責。
林靈素從頭聽到尾,一言未發。
她對江西道新政有所耳聞,江西道三面環山,江湖交織,重巒疊嶂,山地多而平原少,農人難以耕種,早年有土人聚集於此對抗朝廷。
巾幗女將秦玉良帶兵三入江西,這才剿滅了土人。
耿行甲聞言平息怒火,他與陳彥波耗費五年光景推行田政,眼看就要出結果了,被林靈素橫插一槓子,如何讓他不怒?
“殿下恕罪,耿大人性情剛烈,不善言辭。”陳彥波幫腔辯解道。
林靈素早知道他們兩人性格,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兩人大人早些歇息,明日一早還要面聖。”林靈素頓了頓,“傲雪,將帶來的東西拿過來。”
林靈素話音剛落,傲雪帶着幾名宮女端着托盤進來。
“使不得,殿下,使不得啊!”陳彥波連連擺手。
自古進帝都任職的官員,哪個不是先送禮拜謁上官?
自己二人非但沒去拜見工部尚書,反而要長公主給他們送禮,怎麼想怎麼魔幻。
“只是些衣袍常服,收下吧。”
“你們是我與……是我舉薦的能臣,一言一行皆代表了本宮的顏面。”林靈素說道。
“我便是我,我行事憑本心,即便殿下也不能左右。”耿行甲昂着腦袋直衝衝說道。
“耿大人,你少說兩句!”陳彥波白了耿行甲一眼,旋即擡手致歉,“殿下莫怪,他就是這驢脾氣。”
還真是驢脾氣,難怪朱退之說耿行甲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不過他們對我都是這樣,我也放心將工部之事交給他們辦。
“你們早早歇息。”林靈素說罷轉身出了驛館。
傲雪與迎春白了耿行甲一眼,而後跟着林靈素離開。
就在林靈素離開後不久,陳彥波關上客房大門,確認四下無人後小聲說道,“耿兄剛纔着實讓我捏了一把汗。”
“耿兄怎麼不按約定好的來,她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大明皇朝長公主,現任監國,剛纔她一句話便能要了你我的腦袋。”陳彥波一陣後怕。
耿行甲卻不以爲意,“你我拋家舍業來長安還怕殺頭嗎?不幹出一番驚天偉業,愧對七尺男兒身。”
早在入城前,耿行甲便於陳彥波商議試探長公主的態度。
若長公主小肚雞腸,幾句譏諷都受不了,他們就會另做謀劃。
若長公主胸懷大志,可以接納咄咄逼人的耿行甲,他們便會向長公主靠攏,輔佐長公主監國。
只是剛纔耿行甲入戲太深,言語挑釁,唾沫星子都快飛到長公主臉上了,陳彥波是真怕他惹怒了長公主。
慕閣老乃三朝老臣,前一陣子可是栽在了長公主手中。
“耿兄說得在理,江西逼仄,長安纔是你我施展拳腳的好地方。”陳彥波說道。
“居長安,大不易,你我還需好好謀劃一番,朝局混亂,有柳黨把持,要想整肅朝綱,重振山河,你我要幹得太多。”耿行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