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對方垂眸沉思,好像還沒從故事中回過神來。
“師父。”邯麗含笑道,“想什麼呢?”
“呵呵。”普華回過神來,帶有歉意地笑了笑,“貧僧只是想,少年趙世子在爲普華祛病一事上確是敢作敢爲。”
“哦?”邯麗笑問,“師父怎樣看的?”
“普華施主年幼體弱,病重在牀,按常理宜靜養。趙世子卻指揮若定,談笑風生間將她帶去祭拜父母,直面痛苦,對症下藥,使普華施主紓解鬱結,轉危爲安。確有膽魄。”照華不住感嘆。
邯麗聞言,只淡淡一笑,不予置評。她偏頭去問照華:“若是師父,可也會這樣做?”
照華低頭沉思,而後輕輕搖頭,道:“貧僧愚鈍,想不到這樣的方法。便是想到了,也不會這樣做。”
“爲何?”
“便是聽麗兒姑娘講述,也能想見普華祭拜父母時之哀慟。貧僧,貧僧實在不忍。寧可三叩九拜,一步一禮,血流灑地,也要請我佛庇護施主安泰。”
邯麗又笑了,笑得真心,眼角眉梢俱是風情:“我看師父呀,是隻曉得苦自己,半分不肯苦別人。”
“出家人本應慈悲爲懷,惡事向己,好事與他。”
“照華師父高山景行。麗兒領教了。”邯麗人美嘴甜,哄得照華臉上又泛起潮紅。他輕咳一聲,掩去了無措,隨後才輕輕問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呢?趙世子回府後,越王可有斥責他擅作主張?”
“越王確實感到後怕。不過未等他開口斥責,普華就先爲趙玄暉求情了。後來看到普華好轉,越王雖未明說,卻也像師父一樣,認爲趙玄暉行事果斷善謀。”
話音剛落,外面一陣狂風捲過,吹得窗戶“嘎吱嘎吱”作響。二人齊齊向外看去,才發現門外漆黑如洞,夜已很深。邯麗向門口踱步,照華也起身上前。月亮已落,參星橫斜,天上翻滾着陰雲,遠處錯落的高山形同猙獰的鬼臉。金澤苑幽暗陰沉,冷風陣陣,寂靜地可怕。宿棠居燭火如豆,昏昏滅滅,彷彿要被黑風湮沒。
邯麗轉過臉,明滅的燭火下,她眉目如畫:“你怕嗎?”
照華一怔,溫柔的眉眼染上笑意:“不怕。有姑娘作陪,刀山火海也不怕。”
邯麗擡眸,靜靜地凝望照華,看他坦然自若,言語真誠,心裏有些異樣。她轉過身,伸手朝門外探了探,隨即笑道:“這可是師父說的。連老天也感念師父心誠呢。要變天了,師父恐怕真要多陪麗兒一些時日了。”
“是貧僧要多叨擾施主一些時日了。”
“師父請。”邯麗爲照華讓座。看來今晚兩人是要聊個通宵。
邯麗並未上座,只見她從幾架上拿了個銅盒,裏面放着塊塊香料。取出一塊,點燃炭火,置於錯金博山爐內,不一會兒,清幽的煙霧從鏤空的山巒間嫋嫋升起,香氣馥郁。
“此爲蜜結迦南,香味濃郁帶甜,據說有安神開竅之功。師父可聞得慣?”
“貧僧覺得此香甚好。適宜秉燭夜談。”照華笑說。
“哈哈~”邯麗嬌笑道,“師父也會打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