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這副表情要是被別家男兒看了去,小心沒人敢來咱家議親。”偏這幅模樣可愛得緊,趙玄暉忍不住上手掐住女孩兒的臉蛋。
“我是不比哥哥的。”女孩兒悠悠地嘆了口氣,滔滔不絕道,“今日那個那個,王長史家的夫人和上州司馬家的女眷,閒話間沒少恭維哥哥呢,還都帶了自家的女孩子,從年紀到才藝一一指給阿孃呢。意圖簡直不要太明顯。”
“哈哈!”趙玄暉撫掌大笑。普華很少同他出門,還不知道,凡是他經過之處,都會引起一波騷動。甭管是妙齡少女還是新嫁婦,若與他說話,必會未語人先羞。對此沈嘉平早有不滿。有趙玄暉在,他的桃花都要少了一半。明明他還是個十三歲的少年郎啊。要是再長大些,那還得了。
“等過幾年,給哥哥說親的媒婆還不得把咱家門檻踏破啦。”女孩兒笑道。
趙玄暉被調侃地沒法了,只得順着她說道:“是啊,給你找個好嫂嫂,讓她好好教教你規矩。”
誰知,女孩兒聞言神情暗淡下來,嘆氣道:“便是嫂嫂還未進門,哥哥就心向她了。”
趙玄暉看着女孩兒陰轉晴的神色,知道她是故意爲之,誘他說出諸如“只對你好”的辭令。但如此說辭不僅於理不合,也容易使女孩兒滋長驕縱心理。若日後真有誰家姑娘進門,自己待她好,豈不理所應當,便是妹妹也不能對此置喙。
該有的立場分毫不能動搖,是以,少年溫聲道:“若真有那麼一天,她定然也會愛護你的。”
想不到他年紀輕輕就這麼護妻,真是阿爹的親兒子。女孩撇撇嘴,小聲感嘆道:“不知哪家姑娘這麼好命,能嫁入趙家做世子妃。”
她的聲音,就這麼淹沒在了悠遠的絲竹之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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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說南方只有兩個季節,夏日和冬日。一個熱烈似火,一個冷寂如塵。
趙家人都不喜歡冬日。因爲冷,而藍沁怕冷。天一冷,各種病痛就找上來了。趙謙每次回到四禧堂,都先在正堂抖掉身上的寒氣,再回暖閣。
鋪子酒樓要結算收賬,沈嘉平要跟他分紅,巴蜀的關係網需要拜訪走動,阿巍都恨不能□□了,
何況趙世子呢。但他硬是半分差錯不見,行事得體。若是兩家長輩,他隨趙謙親自登門送蜀錦、茶葉(沈大鬼才的主推產品蒙頂甘露),生意夥伴便由阿巍出面送真金白銀,外地商貿圈的官商界人物,趙世子俱親自到訪,請喫請玩,商議明年合作。連趙謙都一臉得意之色,常常贊他:“我兒有大能。”
身爲世襲子弟,趙玄暉表現已是殊異了,既不靠家世蔭庇坐喫山空,也不倚仗權勢胡作非爲,堪當富家子弟們的行動楷模。
也虧得趙玄暉走動頻繁,一進蘭家,便得知朝廷又要加稅了。他還聽說,藍滬因在年末慶典中逾制而被皇帝斥責。這可算不上新年禮物,這個消息在趙玄暉腦中炸開了。
蘭家這老一輩中有三兄弟,其中藍沁之父藍信合和藍滬之父藍信申是嫡子。藍滬天生神力,也有從龍之功,只是此人剛烈乖張,自持軍功,言行無矩。因此,趙謙在李珪登基後被賦予要職,給了塊富庶之地,做山大王去。而藍滬留在京都,封了個一品鎮武大將軍,和平年代便賦閒在家,因手握兵權,一舉一動還得受人監視。
早有韓信在前,後有趙匡胤杯酒釋兵權和明□□斬殺開國名臣無數,如此設定,不難見藍滬此人命運了。
這是趙玄暉先藍滬本人一步想到的。皇帝早晚要收了他的兵權。除非邊疆有戰事。沒了兵權的藍滬,是死是活就看李珪的心情了。趙家根基在巴蜀,朝中人脈尚不多,若是李珪把矛頭對準異性諸侯們,趙家怎麼辦?藍滬不能倒。
出了蘭家門,俊逸的少年斂了斂肩頭的玄色大氅,臉上落下一絲冰涼,他從紛繁塵世中擡起頭,原來是下雪了。少年收起眼中的銳利,嘴角露出微笑,他喃喃道:“下雪了,這是華兒在趙家的第一個冬日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