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裏做什麼?”良久,循穆開口問。
耳畔人的聲音傳來,長玉從還未褪去的害怕情緒中抽離出來,隔了一會,纔回答他,“悼念友人。”
“太史華拂?”
長玉擡頭看向他,“你如何知道?”
“你看到那份遺書,是我放那的。”
長玉思考着他的話,“你怎麼會拿到那個?”
循穆微微擡眸,“我原以爲她的死與太史萬新有關,纔去調查的。”
長玉收回目光點了點頭。想着,又側過頭去,“那除了那封遺書,你可還有找到什麼嗎?”
“我未深糾此事。”
她聽罷,低下頭去嘆道,“我之前在太史府處處受限,手上的證據可能還不足以將張氏定罪。”
循穆饒有所思的看向她,“你現在手上有什麼證據?”
“那封遺書,和華拂的侍女。華拂死前和她交代了讓她出府避難,她能做人證。”
“光是這些,只算得上片面之詞,官寺是不會定罪的。”
“是,所以我也還在想,還可以拿到什麼證據。”說着,她重新對視上循穆,“我能問你個事嗎?”
“說。”
“那段時日你們要暗中調查太史萬新,那時侍郎府內所有進出的人員,你們可清楚?”
男人微微頷首,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除了來參加賞品會的人和侍郎府內的人,可還有其他陌生的人進入。”她繼續問道。
“無。”
“那兇手很大可能就是吳祖才了。張氏不可能自己親自動手,必然會交由其他人。但是整個侍郎府是華拂掌家,且府內奴人多衷於她。除了吳祖才,張氏在府內只怕找不到第二個人做這個事了,再者,吳祖才本來也是她的姦夫。”
循穆思索着她的話,不覺低頭嘴角上揚。
她倒是冷靜得快……
長玉心中想了一番,眼珠轉動,帶着猶豫地看了一眼循穆。
循穆捕捉到她的目光,隨即回望過去,等着她開口。
她問,“你能幫我抓到吳祖才審問嗎?”
長玉的話音落下,馬車突然一陣搖晃。她本來就坐不慣這馬車,更加掌握不好在車內的平衡感。車身一抖,她未來得及抓穩,直往前撲去。
循穆伸手立即抓住了她,穩穩地將她扶住。
明德的聲音從外頭傳了來,“竄出一隻黃鼠狼驚了馬,將軍沒事吧。”
“無妨。”循穆向外回道。
馬車行穩,長玉迅速抽離開循穆的手,到側座上重新坐好。
循穆將目光從她的身上收回。垂目思考了一番。
長玉帶着試探性的眼神看去。
車窗外有風吹過,帶起帷幔的一角。車內人的眼眸如早春夜裏的寒露一般沉淡。周身沉穩的氣場,老道得不像是一個少年。
長玉坐直了些,沒再開口,她知道自己這話有些唐突了。他沒有理由要幫她。
只聽得旁邊的人突然淡淡地說,“在太史萬新的案子定下前,侍郎府裏的人不能隨意抓走。”
她早已猜到,如此定然不妥,於是只道了個,“好。”
“等案子定下,再抓人審訊。”
身側人再開口,長玉驚愣得看向他,反應了好一會,帶着壓抑不住的激動的聲音對着他說道,“你肯幫我?”
她心間一沉,不經問着,“日後,你還會有什麼地方要用到我?”
“日後再看。”
男人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她忍不住一陣寒顫。她最怕如此。若說有個具體的事要她還這人情也好。若沒有,是不是以後叫給人當牛做馬,也只能聽着……
她輕聲的說道,“可是做完人證,我就要離開將軍府的。”
“去哪?”循穆不覺朝她看來一眼。
她尷尬一笑,“又不是真的嫁給你了,我自有我自己的去處。”
循穆緩緩別開目光,回想起她一直在尋找千目山。
太史寰的這個養女,倒是神祕……
她見循穆沒再說話,又問,“我能知道具體什麼時候可以定太史萬新的罪嗎?”
循穆側目朝她看去,“最遲月底,最快……四日後。”
“好。”
此番對話下來,她覺得冷靜了許多。剛纔小巷裏的驚險瞬間拋之腦後,心裏又開始默默規劃起了如何在官寺堂上爲華拂申冤。
算上昨日太史寰入室刺殺一案,太史寰和太史萬新父子倆必定是死罪難逃了。只是張氏……
張氏若是連坐,必然也是死。只是這般死還不行,她還要在定案那日將張氏的惡行公佈出來。這樣就能讓這一家子都知道張氏的嘴臉。
尤其是太史寰!
女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循穆朝她看去,一時間目光彷彿糾纏了上去一般,叫人轉移不開。剛纔他一怒之下,擲劍而出。
他自認爲這份怒氣的由來,是因爲看到在京中還有人敢當街強搶才生出來的。直到見這太史家的養女顯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害怕神色,他開始莫名覺得有些不忍。又想或許是因爲不忍,所以發怒。
此刻提及到她養父家的種種,他見她又能夠迅速地冷靜下來。
他陡然間才終於有些清楚了,自己爲何會發怒。
逆境中生長的人,需得時刻保持清醒。她和他,是一類人。
到將軍府時,循穆並未進入。
長玉立在門口,見他沒動,想着他夜裏是要回太尉府的。於是對他行了個禮,“今日多謝小將軍相救。”
“若要出門,府裏的馬車你可以用。”循穆略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
長玉有些詫異的擡頭看向他,不確定的問了句,“那車伕我也可以叫動嗎?”
女人面上顯露出茫然的神色來,又有些緊張。
他不知爲何,愣了一愣。
興許是日日都喝了藥的緣故。她現如今的氣色,瞧着比早些時日又好了許多。此刻便是不施任何粉黛,面上也雪白透粉,再配上那一雙泛光的水眸……
將軍府門前,夜色正濃,除了一旁的明德,只剩得了他二人。
循穆不回她的話。這裏的空氣就好似凝固了一般。
長玉看了看對面的人,察覺到他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同了。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去,別開了與他的對視。
循穆不自然地低聲一咳,“別多想,日後你還要做人證的,自然要安全。”
她擡了擡眉,心下喃道,我多想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