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尋玉謠 >第33章 一類人
    回將軍府的馬車上,循穆盤腿坐於正座上,長玉在側座上低着頭。

    “去那裏做什麼?”良久,循穆開口問。

    耳畔人的聲音傳來,長玉從還未褪去的害怕情緒中抽離出來,隔了一會,纔回答他,“悼念友人。”

    “太史華拂?”

    長玉擡頭看向他,“你如何知道?”

    “你看到那份遺書,是我放那的。”

    長玉思考着他的話,“你怎麼會拿到那個?”

    循穆微微擡眸,“我原以爲她的死與太史萬新有關,纔去調查的。”

    長玉收回目光點了點頭。想着,又側過頭去,“那除了那封遺書,你可還有找到什麼嗎?”

    “我未深糾此事。”

    她聽罷,低下頭去嘆道,“我之前在太史府處處受限,手上的證據可能還不足以將張氏定罪。”

    循穆饒有所思的看向她,“你現在手上有什麼證據?”

    “那封遺書,和華拂的侍女。華拂死前和她交代了讓她出府避難,她能做人證。”

    “光是這些,只算得上片面之詞,官寺是不會定罪的。”

    “是,所以我也還在想,還可以拿到什麼證據。”說着,她重新對視上循穆,“我能問你個事嗎?”

    “說。”

    “那段時日你們要暗中調查太史萬新,那時侍郎府內所有進出的人員,你們可清楚?”

    男人微微頷首,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除了來參加賞品會的人和侍郎府內的人,可還有其他陌生的人進入。”她繼續問道。

    “無。”

    “那兇手很大可能就是吳祖才了。張氏不可能自己親自動手,必然會交由其他人。但是整個侍郎府是華拂掌家,且府內奴人多衷於她。除了吳祖才,張氏在府內只怕找不到第二個人做這個事了,再者,吳祖才本來也是她的姦夫。”

    循穆思索着她的話,不覺低頭嘴角上揚。

    她倒是冷靜得快……

    長玉心中想了一番,眼珠轉動,帶着猶豫地看了一眼循穆。

    循穆捕捉到她的目光,隨即回望過去,等着她開口。

    她問,“你能幫我抓到吳祖才審問嗎?”

    長玉的話音落下,馬車突然一陣搖晃。她本來就坐不慣這馬車,更加掌握不好在車內的平衡感。車身一抖,她未來得及抓穩,直往前撲去。

    循穆伸手立即抓住了她,穩穩地將她扶住。

    明德的聲音從外頭傳了來,“竄出一隻黃鼠狼驚了馬,將軍沒事吧。”

    “無妨。”循穆向外回道。

    馬車行穩,長玉迅速抽離開循穆的手,到側座上重新坐好。

    循穆將目光從她的身上收回。垂目思考了一番。

    長玉帶着試探性的眼神看去。

    車窗外有風吹過,帶起帷幔的一角。車內人的眼眸如早春夜裏的寒露一般沉淡。周身沉穩的氣場,老道得不像是一個少年。

    長玉坐直了些,沒再開口,她知道自己這話有些唐突了。他沒有理由要幫她。

    只聽得旁邊的人突然淡淡地說,“在太史萬新的案子定下前,侍郎府裏的人不能隨意抓走。”

    她早已猜到,如此定然不妥,於是只道了個,“好。”

    “等案子定下,再抓人審訊。”

    身側人再開口,長玉驚愣得看向他,反應了好一會,帶着壓抑不住的激動的聲音對着他說道,“你肯幫我?”

    循穆拂了拂衣裳,既沒肯定,也沒否定,只道,“日後有用得上你的地方,你需得還。”

    她心間一沉,不經問着,“日後,你還會有什麼地方要用到我?”

    “日後再看。”

    男人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她忍不住一陣寒顫。她最怕如此。若說有個具體的事要她還這人情也好。若沒有,是不是以後叫給人當牛做馬,也只能聽着……

    她輕聲的說道,“可是做完人證,我就要離開將軍府的。”

    “去哪?”循穆不覺朝她看來一眼。

    她尷尬一笑,“又不是真的嫁給你了,我自有我自己的去處。”

    循穆緩緩別開目光,回想起她一直在尋找千目山。

    太史寰的這個養女,倒是神祕……

    她見循穆沒再說話,又問,“我能知道具體什麼時候可以定太史萬新的罪嗎?”

    循穆側目朝她看去,“最遲月底,最快……四日後。”

    “好。”

    此番對話下來,她覺得冷靜了許多。剛纔小巷裏的驚險瞬間拋之腦後,心裏又開始默默規劃起了如何在官寺堂上爲華拂申冤。

    算上昨日太史寰入室刺殺一案,太史寰和太史萬新父子倆必定是死罪難逃了。只是張氏……

    張氏若是連坐,必然也是死。只是這般死還不行,她還要在定案那日將張氏的惡行公佈出來。這樣就能讓這一家子都知道張氏的嘴臉。

    尤其是太史寰!

    女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循穆朝她看去,一時間目光彷彿糾纏了上去一般,叫人轉移不開。剛纔他一怒之下,擲劍而出。

    他自認爲這份怒氣的由來,是因爲看到在京中還有人敢當街強搶才生出來的。直到見這太史家的養女顯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害怕神色,他開始莫名覺得有些不忍。又想或許是因爲不忍,所以發怒。

    此刻提及到她養父家的種種,他見她又能夠迅速地冷靜下來。

    他陡然間才終於有些清楚了,自己爲何會發怒。

    逆境中生長的人,需得時刻保持清醒。她和他,是一類人。

    到將軍府時,循穆並未進入。

    長玉立在門口,見他沒動,想着他夜裏是要回太尉府的。於是對他行了個禮,“今日多謝小將軍相救。”

    “若要出門,府裏的馬車你可以用。”循穆略看了她一眼,語氣平淡。

    長玉有些詫異的擡頭看向他,不確定的問了句,“那車伕我也可以叫動嗎?”

    女人面上顯露出茫然的神色來,又有些緊張。

    他不知爲何,愣了一愣。

    興許是日日都喝了藥的緣故。她現如今的氣色,瞧着比早些時日又好了許多。此刻便是不施任何粉黛,面上也雪白透粉,再配上那一雙泛光的水眸……

    將軍府門前,夜色正濃,除了一旁的明德,只剩得了他二人。

    循穆不回她的話。這裏的空氣就好似凝固了一般。

    長玉看了看對面的人,察覺到他的目光好像有些不同了。她下意識地低下頭去,別開了與他的對視。

    循穆不自然地低聲一咳,“別多想,日後你還要做人證的,自然要安全。”

    她擡了擡眉,心下喃道,我多想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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