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宣慶帝在城門口送衆位將士出征,城內百姓也自發組建了送行隊伍。京城一時間好不熱鬧。

    顧時霖一直四處張望,卻沒有找到自己心心念唸的那人。

    一旁的顧將軍看出自己兒子的心思,可吉時不等人,只能催促他離開。

    “霖兒,走吧。誤了出征吉時不吉利。殿下許是被什麼大事絆住了手腳,一時走不開。等你打了勝仗帶着功名再回來見她。”

    顧時霖失落道:“不一樣,她說過會來送我的。”

    顧將軍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都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怎會不懂他。‘情’字害人啊,自己這傻兒子只怕是襄王有意,神女無情呀。

    顧時霖知道自己等不到李嫺了,勒馬隨大軍向西去。

    沒人注意到涌動的人羣中一戴着惟帽的女子正深情的注視着顧時霖。

    她知道顧時霖遲遲不肯離開是在等人,雖然他等的那人不是她,可她還是期盼顧時霖能再多等一會兒,那自己便能再多看他一會兒。

    自己現在這種身份,連遠遠看他一眼都是奢侈。

    “姑娘,絲線買好了,咱們回去了嗎?”

    “現在人多,等人羣散一點了再回去吧。”

    她就這麼癡癡地看着顧時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動身回去。

    顧時霖一路上興致都不高,一旁的顧將軍見他這個樣子只能搖搖頭,心裏暗罵:沒出息。

    大軍行至郊外涼亭時,顧時霖看見一抹紅。雖看不見人臉,但他知道,那便是阿嫺。

    “父親,阿嫺在那裏。”

    上戰場便是九死一生的事情,顧將軍也不想讓自家兒子心中留有遺憾,便揮手示意顧時霖過去。

    馬兒許是也感知到他的欣喜,拼命的一路狂奔。

    李嫺見他過來,伸手衝他搖了搖。

    “阿嫺。”僅僅兩個字都能聽出他內心有多高興。

    “阿霖。”

    “我還以爲你不會來送我呢。”顧時霖的語氣中帶了點小委屈,貌似在爲剛纔沒見到她難過。

    “我不是答應你了嗎,那我便一定會信守承諾。我知道你不能耽擱太久,諾,給你。”

    李嫺伸手遞給顧時霖兩個平安符。

    “平安符?怎麼是兩個?”

    李嫺給了顧時霖一個大大的白眼。

    “你這個不孝子,顧將軍也會上戰場,難道他不用平安符?”

    顧時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辯解道:“父親自有母親替他求平安符,我便只有你。”

    若換在上一世,李嫺必定以爲他此言只是好友之間開玩笑。但現在她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意思。

    “你胡說些什麼?這怎麼能一樣?”

    李嫺還未及笄,顧時霖也不想這麼早挑明心跡給她壓力,便順着她的話道:“是是是,我錯了。是我說話不經過大腦思考,我是個莽夫。”

    李嫺見顧將軍還等在一邊,便催促顧時霖快走。

    顧時霖在她的幾番催促下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別看了,實在離不開,此役班師回朝後便替你請旨求婚,這不便能日日相見?”

    “父親!”顧時霖滿臉是被戳破心事後的羞澀和尷尬。

    “阿嫺還小,至少也得等她及笄之後。”顧將軍原本以爲他多沉得住氣呢,此役結束,最早也得大半年。那時距離公主及笄禮也不過幾月的時間,這二者有多大的區別嗎?

    “這個是阿嫺讓我給您的。”顧時霖將平安符遞給他。

    顧將軍接過來一看,心裏感慨:還是生女兒好,多貼心呀。當初自己求着夫人再生一個,怎奈她死活都不同意。再看看旁邊這個只知道癡笑的傻小子。

    顧將軍長長的嘆了口氣,顧時霖莫名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

    京城內

    李嫺從郊外回京已快至午時,所以她並沒有先回宮,而是去了顧時霖上次帶她去的那家酒樓。

    “貴人,您來了。”眼尖的小二一眼便認出了李嫺。

    李嫺看着已經坐滿人的大廳突然有點後悔。上次是顧時霖提前定了雅間,她纔不用等。今日可沒有這種好運了。

    小二看出李嫺的想法,說道“貴人樓上請,還是老位置,給您留着呢。”

    “嗯?”李嫺疑惑的看向他。

    “上次那位公子將我們店裏那間雅間包了一年。他說姑娘您不喜歡等人,若您以後再來便可以直接進。”小二解釋道。

    李嫺心裏產生了一種負罪感,顧時霖對她的情誼太深太厚,可自己卻給不了他想要的。這種感覺真的不好受。

    “可還有別的雅間?”

    “額,此時正值飯點,沒有別的雅間了。”小二爲難道。

    “沒事兒,我再等等。若有空的,你叫我一聲便好。”

    小二不解的看着她,但也只能點頭答應。

    這時李嫺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小二,那個雅間裏有幾個人?”

    小二順着李嫺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個雅間只上了一副碗筷,應該只有一人。”

    “好,那你隨便給我上幾道菜,送到那個包廂。記得再加一副碗筷。”

    李嫺提腳往那個有熟人的雅間走去。

    “宋大人,好巧呀。我們又見面了。”

    宋易安一大早便出城陪宣慶帝送顧將軍出征,接着回戶部處理公務。一直忙到現在滴水未沾,好不容易休沐半日,想好好享受一番,下趟館子,結果又碰見了長寧。

    “臣參見殿下。”

    長寧絲毫不避嫌的坐下。

    “本宮早同宋大人說過,在宮外便不要叫我殿下,若惹來賊人怎麼辦?”

    “殿下說笑了,天子腳下,何來的賊人?”

    李嫺看着桌上的菜,漫不經心的回答:“天子腳下的齷齪事便多了,宋大人又不是沒見過。”

    宋易安被她懟的一時不知該說什麼,還是李嫺出口打破了這份尷尬。

    “宋大人,外面沒位置了。你介意和我拼桌嗎?”

    宋易安一臉無語地看着她。

    “殿下若需要,臣讓給您便是。”

    “這怎麼行,你這樣不是讓本宮成爲強取豪奪之人嗎?這樣吧,今日你這頓由本宮請客,就當答謝你肯分我半張桌子用膳之情。”

    李嫺將話講到這個份上,宋易安再拒絕便多少有點不知好歹,便應允了。

    很快小二將菜送了上來。

    李嫺的菜與宋易安的形成鮮明的對比,李嫺這邊全是什麼鮑魚翅肚,幾乎不見一點綠色。宋易安這邊幾乎全是素菜,只有一道肉末蒸蛋,勉強算是葷腥。

    “宋大人,朝廷給你的俸祿很低嗎?”宋易安明白李嫺此話何意,但並不打算和她細講。

    “臣最近不想喫葷腥。”

    李嫺一看他就在撒謊,不想喫葷腥那還點肉末蒸蛋,明顯就是內裏拮据。李嫺也不戳破他,默默將兩盤肉菜推到他面前,然後端走一盤炒時蔬。

    “本宮忘記點素菜了,和你換一個。”

    宋易安默不作聲,可他並沒有拒絕李嫺的好意,一頓飯就這麼和諧的喫到了尾聲。

    這時門口傳來一個老人的聲音。

    “宋大人在裏面嗎?”

    宋易安聽出來人是誰,慌張起身,帶倒了碗裏的湯,湯水弄髒了李嫺的衣裙。

    “殿下,對不住。臣,有事先行,您的衣裙臣一定會賠的。”宋易安愧疚道。

    李嫺剛想說不用,結果宋易安已經離開了。

    她還沒有見過宋易安這副模樣,心下好奇,匆匆結了帳,偷偷跟着他。

    李嫺隨宋易安越走越偏遠,越走越偏遠,心下生出懼意。好在這時,宋易安在一處破舊的民房前停下了腳步。

    “宋大人,你可算來了。他們要趕孩子們走。”

    孩子?宋易安有孩子?不對呀,他不是還未娶親嗎,難道是私生子?

    李嫺好奇的將腦袋探了探,透過門縫看裏面。

    一旁的翠竹覺得此舉不雅,想阻止她,卻被她揮手推開。

    屋內有三個身強體壯的男子,一個看起來身體不太好的男子,一個老嫗以及十多個年紀相仿的孩子。

    李嫺這時可以確定這些孩子和宋易安沒關係了,因爲再怎麼生,也不能短時間內生這麼多吧。

    “三位小哥,宋某知道契約上寫的是租到今日,但我們還想續租一年。原本想的是今天下值將銀子給你們拿過來,沒想到你們倒先來了。”宋易安低聲解釋道。

    李嫺第一次見這樣的宋易安,心裏說不出的不舒服。

    “宋大人,附近房子的租金都漲了,我們當家的見您是做好事,敬佩您的爲人,這麼多年纔沒漲價。可是最近有人要買這間小院,我們當家的已經同意了。您也別讓我們爲難呀。”一個看起像打手的男人說道。

    “那麻煩你回去同你們當家的說一聲,給我們點時間,等我們找好了新房子便搬走,可以嗎?”

    “宋大人,我們只是拿錢替主家辦事,還請您別爲難我們。”

    說完便要將衆人往外趕。

    李嫺再也看不下去了,平時在自己面前冷傲清高,在這些人面前怎麼這樣。好歹是有一定地位的朝廷官員,居然被幾個小混混欺負。

    “住手。”李嫺從門口進來。

    宋易安見是她瞬間變了臉色:“你怎麼來了,快回去。”

    李嫺一愣。

    好吧,現在不叫自己公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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