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空青看完所有的信息,微不可聞地嘆息一聲。

    周清和發來的消息裏,沒有提及一個‘想’字,但字裏行間傳遞出來的想念卻鋪天蓋地般涌了過來。

    每一張圖片,每一條消息,都在訴說着周清和的心思。

    他突然之間就不計較了,不計較休息室裏的那個吻,不計較失控的情緒。

    楚空青出現在馬路對面時,周清和還有些恍惚,直至看見楚空青一步步朝他的方向走來,才確信眼前的楚空青不是幻影。

    趁綠燈,周清和在斑馬線上快跑起來,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楚空青,不由分說地抓起楚空青的手,拉着他小跑。

    夏日的風本是燥熱的,但夏天晚間的夜風卻是別樣的沁人舒適,帶着細微涼意的風裹挾着燒烤攤上傳來的食物香氣從臉頰擦過,還有攤販的叫賣聲和食客的歡笑聊天聲,楚空青加班後的疲倦奇蹟般消失不見。

    他第一次覺得,這樣的煙火氣還不錯。

    兩人在信號燈變紅前,跑到了馬路對面。

    “這麼晚來一言只是爲了看月亮?”楚空青說。

    “是爲了和你一起看月亮。”

    休息室那個吻之後,楚空青悄無聲息的離開讓周清和短時間內都不敢再像以前那般直接大膽地追求。

    每每想發消息分享些什麼,都硬生生忍住了,存好在備忘錄裏,想着等楚空青一週一探班時,再一樁一件,慢慢講給楚空青聽。

    可等了一個星期,楚空青都沒有再來探班。他聯繫了柳予才得知楚空青一直在工作,忙得連喫飯的時間都沒有,甚至直接住在了公司裏。

    堆積的想念如山,快要壓制不住了。

    他找柳予問到了楚空青還在公司加班的消息,趁着沒有大夜戲,直接來找楚空青。

    楚空青眼下的黑眼圈對比上一次見面深了好幾個度,人看上去也憔悴了不少,本就銳利的下頜角更加明顯。

    周清和有些心疼。

    “楚老闆,一起喫個宵夜?”周清和說。

    楚空青一天沒怎麼喫過東西,空空如也的胃餓得抽痛,點頭應好。

    兩人找了家香氣最濃的燒烤攤坐下,點了一桌子的燒烤和菜。

    楚空青面對油滋滋的烤串有些猶豫爲難,肚子餓得厲害,但身上又穿着白襯衫,擔心油漬會濺到衣服上。

    見狀,周清和站起身去問攤主要了一副手套,拿起烤盤上的烤雞全翅,將上邊的肉都撕了下來,放在楚空青的碗裏,剩下的烤串,也都被他全部撕成了方便入口的肉條。

    楚空青道了聲謝,大口吃了起來,食物入嘴的一剎那,不自覺發出滿足的嘆喟,難得的露出了點孩子氣模樣。

    周清和不斷往楚空青碗裏夾東西,笑盈盈地說:“多喫點。”

    隔壁桌喫宵夜的小年輕情侶看見了,女孩對男孩抱怨道:“你看看人家男朋友,還會把肉撕成條,多好多貼心,你再看看你。”

    男孩委屈回道:“我也想表現啊,但雞全翅一上來,你抱起就啃完了,我總不能撕骨頭吧。”

    “好啊你,”女孩揪了男孩大腿一把,哼了一聲,扭頭對上楚空青,負氣說道:“小哥哥,你男朋友對你真好,哪兒找的?我也去找一個。”

    楚空青嘴裏塞滿了東西,不好回話,周清和便出來回答,“我自己上門的。”

    “咳咳……”楚空青被這話嗆了一下,堪堪吞下嘴裏的食物後,撐着膝蓋,半彎身子,咳嗽起來。

    “寶貝慢點喫,別急。”罪魁禍首周清和擰開桌上的水,遞給楚空青,另一隻手輕輕在楚空青背脊上拍打順氣。

    女孩被兩人之間的小互動萌到不行,瘋狂拍打自家男朋友的手臂,臉上掛着姨母笑。

    楚空青接過水,瞪了周清和一眼,解釋他們不是情侶關係太過於麻煩,也沒這個必要對陌生人解釋,便順着周清和的話說了下去,“好的,上門男朋友。”

    周清和視而不見楚空青眼裏的警告,用指腹擦去楚空青嘴角掛着的水珠。

    女孩連忙捂嘴以免發出尖叫,男孩見狀,火速結賬,帶着女朋友撤離現場,再看下去,怕是小女朋友要磕糖磕暈在現場了。

    等喫的差不多了,周清和雙手撐着腦袋,眨巴着眼看向楚空青,“楚老闆,今晚收留一下我嗎?我沒帶身份證,酒店住不了,沒地方去了。”

    有求於他時,周清和總是這副委屈可憐樣,似是抓準了用這種語氣和態度提要求,他不會拒絕。

    楚空青確實也說不出口拒絕的話,開車把人帶回了家。

    家裏的擺設和裝修都很簡單,通常這樣的風格會顯得有些死板單調,但一些細節的生活痕跡卻很好的沖掉了冷清,加多了一點溫馨的味道,如牆邊的身高記錄線、角落裏擺放整齊的小孩玩具、書櫃上的各種榮譽證書和餐桌玻璃下整齊擺放的彩筆繪畫。

    在玄關,楚空青從鞋櫃裏翻找出他的室內拖鞋,放在周清和腳跟前,“家裏只有我和我外甥的拖鞋,他的你穿不合腳,暫時穿着我的。”

    “那你呢?”周清和坐在鞋櫃凳上,彎腰解着鞋帶。

    “家裏每天有阿姨打掃衛生,地上不髒。”說罷,楚空青赤腳走進客廳。

    周清和不幹,拽住了楚空青,攔腰將人抱起,大步走向客廳的沙發邊上,趁楚空青還沒動手揍人之前,把他輕輕放在了沙發上。

    周清和半蹲在楚空青面前,握住楚空青左腳的腳踝,另一隻手的掌心抵上楚空青的腳底,如預料的一般,很涼。

    上次拍攝國際非暴力日的片子時,他就發現了,楚空青身上的溫度比常人的要低一點。

    楚空青下意識想把腳抽回來,但怎麼也掙脫不了周清和單用一隻手的束縛。

    “你是小朋友嗎?就算是夏天,地板也還是涼的,怎麼可以不穿鞋光腳踩上去。”

    周清和邊用教訓小孩的語氣唸叨着,邊用自己掌心的溫度去揉熱楚空青。

    楚空青沒再嘗試掙脫,垂眸看着周清和柔軟的發頂,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覆了上去,順着髮絲往下,碰到了周清和在家裏溫暖黃光的照映下溫柔的臉。

    周清和停下了動作,一動不動。

    他手上的熱量還是在源源不斷地被楚空青汲取,流入四肢百骸。

    良久,楚空青似是被周清和手的溫度燙了一下,回過神來,抽開了手,眼神瞟向別處,“你臉上有隻蚊子,我幫你趕跑了。”

    拙略的藉口。

    周清和嘴角帶笑,“嗯,夏天蚊子是很多。”

    “你睡我房間,我睡客廳。”楚空青繼而說道。

    三房一廳的構造,其中一個房間被改造成了書房,顧側柏的房間未經他本人的允許也不能隨意外借,楚空青只得選擇睡客廳的沙發,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周清和。

    周清和大概掃視測量了下沙發的長度,睡下一米八的楚空青肯定很是喫力,“我睡客廳。”

    “不,還是我……”楚空青話還沒說完,就被周清和打斷了。

    “還是說,楚老闆是害怕和我睡在同一張牀上,才執意要一個人睡在客廳的嗎?”

    激將法,大部分時候都是管用的,尤其是在情感關係上。

    “我爲什麼會害怕和你睡在一張牀上?”

    顯然,對楚空青也是有效的。

    楚空青洗完澡半倚在牀頭看書,聽着浴室傳來的水聲,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心如擂鼓,莫名有些緊張慌亂。

    周清和帶着一身的浴室熱氣推開房門。

    明明兩人身高體型差不了多少,楚空青找出來他穿着還算寬鬆的衣服穿在周清和身上卻是正正好好。

    周清和順手關了燈,掀開被子,在牀的另一邊躺下。

    “我睡覺會留一盞夜燈。”楚空青說。

    “我沒關係。”周清和側過身子,對着楚空青的方向。

    楚空青放下手裏的書,調暗了牀頭夜燈的亮度,背對着周清和躺了下來,蜷縮在牀邊。

    深夜總是一天之中最安靜的時候,枕邊人的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楚老闆,在劇組休息室……是我唐突了。”周清和說。

    “嗯。”楚空青迴應,他已然放下了那件事,不再糾結。

    周清和似是沒想到楚空青這麼好說話,短暫的沉默後,有些委屈地說道:“你答應我的一週一探班,沒有做到。”

    “……抱歉”楚空青嘆了口氣,翻轉身體對着天花板,側頭看周清和,“我太忙了。”

    “要個補償可以嗎?”

    “我能力範圍之內都可以。”做錯事再先,楚空青沒有理由推拒。

    “別躲我,我是認真的,楚老闆。”

    周清和早有感覺,楚空青其實一直在逃避他的感情,面對他的追求,只懂一昧的躲開無視,裝作兩人之間只是單純的上下級關係。

    每當周清和看見楚空青有那麼一點點的轉變,以爲兩人的關係要更進一步,楚空青便會停下,往遠離他的方向走好幾大步,不免有些挫敗。

    休息室的那個吻,是情難自禁,更是他想逼楚空青一把,逼楚空青直面。

    楚空青沒有正面表示答應或是拒絕周清和提出的補償要求,只用了最冠冕堂皇的一句話搪塞,“我們不合適。”

    過了好一陣子,久到楚空青以爲周清和睡過去了,周清和纔再次開口。

    “什麼是合適?”周清和冷聲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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