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和送顧側柏上學開的車是一輛黑色的悍馬。

    上車的時候,顧側柏還得藉着抓手的力才能成功跨上車。

    顧側柏問周清和說爲什麼要用這麼顯眼的車送他。

    周清和邊打着方向盤,邊回答說:“這是我最低調的車了。”

    顧側柏撇了撇嘴,選擇在對低調一詞有誤解的周清和麪前閉嘴。

    到了學校門口,顧側柏下了車,和往常楚空青送他上學一樣,在車前揮手說再見。

    周清和卻叫住了他,也下了車。

    “我和你一起。”

    顧側柏如臨大敵,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做出防禦姿態,“爲什麼?”

    “想什麼呢。”周清和輕彈了一下顧側柏的腦門,“我找你老師有點事,不是去看你的學長。”

    “哦……”顧側柏揉着腦門回答。

    “帶路。”

    顧側柏聽話地把人帶到了老師辦公室門口,千叮嚀萬囑咐別說漏嘴他和學長區錦鯉的事情之後一溜煙跑沒影了。

    周清和恨鐵不成鋼地衝着顧側柏的背影搖搖頭。

    眼裏只有學長的戀愛腦。

    而後周清和敲了幾下門,得到允許後推門進去。

    辦公室裏有四五個座位,但現在這個時間段只有一位老師在裏邊。

    “你好,請問你找誰?”

    “我找一下王老師。”

    王老師吐了口茶沫子,放下了手中端着的茶杯,“我就是,有什麼事兒嗎?”

    周清和笑得良善乖巧,完全不像是一個來找茬的人。

    “我找您探討一下爲什麼陌生人可以隨便從學校帶走我的小孩。”

    王老師眉頭一皺,不悅周清和的說辭。

    “這位家長,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誰的家長?我們學校是從來都不會允許陌生人隨便帶走學生的。”

    “那您能給我解釋一下顧側柏是爲什麼在學校待得好好的,卻突然被帶走嗎?未經家長的允許。”

    王老師從鼻孔裏哼氣,撩了把沒幾根頭髮的發頂,蔑視地說:“是顧側柏的家長啊,他被接走之前是親口承認過的,他認識來接他的人,不是你口中的什麼陌生人。”

    周清和斜靠在辦公桌的圍欄上,手搭在上邊,吊兒郎當的,完全沒了一開始僞裝出來的乖模乖樣。

    倒像是天天上課搗亂,成績卻次次名列前茅的刺頭兒。

    王老師推脫責任的話術,與周清和預想中的還真是一點差別都沒有。

    沒點新意。

    學生能遇到一個負責任的好老師,比考試能考零分的概率更低。

    “教師準則裏……好像有明確規定學生請假,老師是有義務和責任確認學生的安全到家和具體情況跟進的吧?這要是學生在途中出現了什麼意外,老師也會是追責人——之一。”

    王老師被周清和說的有些口乾,吞了口唾沫,直冒心虛的冷汗,端着茶缸喝了口水。

    周清和沒給他緩過來的機會,繼續追問。

    “身爲老師,關心學生的身心發展狀況不是你應該要做的事情嗎?怎麼,還是你認爲這些是你在辦公室喝喝茶就能解決做到的?”

    “等會,你是顧側柏的家長嗎?”王老師似乎抓住了可以反擊的點,縮起來的肩膀重新挺起來。

    “顧側柏只有一個舅舅,你又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家長?我可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周清和敲了幾下王老師的桌面,發出了幾聲清脆的‘噠噠’聲,“那你現在認識了。”

    隨後,周清和指着自己,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老師,像一條毒蛇在吐蛇信子,說道:“看清楚,認清楚,我,顧側柏的家長。”

    王老師強裝鎮定,想要掩蓋過去他被一個毛頭小子的氣場壓倒的事實。

    “你別瞎扯了,顧側柏雙親去世,只有一個舅舅還在,你是從哪憑空出現的家長?”

    “喲,你這知道的不是挺清楚的嗎?還是說,你明明知道,故意讓顧側柏被人帶走的?”

    周清和眯着眼,不悅地盯着王老師。

    聽見周清和的質問,王老師眼神飄忽不定,支支吾吾躲避着正面回答問題,“我是,我是得到了顧……”

    突然的下課鈴打斷了兩人的對峙,或者說周清和的單方面碾壓要更爲合適。

    “這件事情我會追到底的。”

    周清和說罷,瀟灑轉身離去。

    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磁場隨着周清和的離開散了大半,王老師給自己順了順氣,嘀咕着:“顧側柏的家長沒一個好東西,一點也不懂得尊師重道四個字怎麼寫。”

    手都準備擰開門把手的周清和頓了一下,轉過頭,呵了一聲,勾着嘴角假笑着。

    “尊師重道,也得你是個師,我才能尊。”

    音量不大,但卻擲地有聲,久久不能在王老師的耳邊消失,一直在他的心頭縈繞。

    辦公室的門剛打開到一半,周清和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啊’了一聲後再次回頭。

    “最好不要再讓我聽見我家小孩回家告訴我學校有人欺負他,不然,他在學校過得有多難受,我就讓您陪着有多不安寧。”

    王老師呆愣在原處。

    周清和回到了自己的車上,驅車離開。

    在等紅綠燈的間隙,他才忽而意識到,短短半年不到,他就已經變成了和楚空青一樣的人。

    上一秒剛說要把顧側柏當作賭局的籌碼,下一刻卻爲了替顧側柏出頭直接殺到了學校。

    一樣的口是心非,一樣的口硬心軟。

    楚空青把一言的所有都轉給了他,意味着從明天開始,他不僅要做着自己的本職工作,還得兼任起一言總裁。

    懷揣着一丁點的可能性期待,周清和撥通了周家城南醫院的電話。

    周清和打給的是比較相熟的一位心內科的醫生。

    “喂,小少爺,怎麼打電話給我了?”

    “最近醫院有沒有轉過來一個叫楚空青的病人?”

    “沒有啊,是轉來心內科的嗎?心內最近都沒從外院接收病人。”

    “這樣,那城北呢?”

    電話那頭笑了一聲,“哎呦,小少爺,我在城南這邊工作,管得再寬也管不到城北那邊不是。”

    周清和不喫這套,戳穿話裏的漏洞。

    “你最近不是在追城北醫院急診科的林醫生嗎?三天兩頭往城北跑,你能不知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陣,“喂?誒這信號怎麼不行,喂——聽、聽得——見嗎?啊?”

    隨後,電話‘啪’的一聲被掛斷。

    這下週清和是確信了。

    人就在城北的醫院,但消息被爺爺下命令全面封鎖了。

    他估計也被列到了第一防範的危險人物當中,想要見到楚空青難上加難,更何況楚空青本人也並不想見到他。

    隔天。

    周清和還在睡夢中,就被奪命連環響的電話鈴聲吵醒。

    強撐起精神瞄了眼,是張懷打來的,北京時間八點整,周清和毫不猶豫直接按了掛斷之後靜音。

    把臉埋進枕頭裏清醒了個兩三分鐘,周清和認命地起牀。

    拖着疲憊的身體到衛生間洗漱,眼底濃重的黑眼圈提醒着他昨晚差勁的睡眠狀態。

    昨天開車開到了一個岔路口,往左是回周家,往右是回楚空青的公寓。

    一個人坐在車上想了很久,最終還是把方向盤往右邊打了。

    這麼做的後果,便是在全都是楚空青信息素的環境下,沒能睡個好覺。

    周清和連着打了兩三個哈欠,眼角的睫毛掛着一滴打哈欠逼出來的淚珠,無精打采地到了一言總裁的辦公室。

    張懷在他還沒來得及眯着眼再休息會時,就跟在他身後一同進了辦公室。

    張懷把手中的文件遞給周清和,也沒解釋什麼,直接說了句:“最後一頁簽名。”

    張懷本以爲周清和會像以前那樣,對於所有的文件看也不看就會籤。

    沒想到周清和晃了晃不清醒的腦袋,掐了把大腿肉,強行清醒了一下,嘆了口氣,仔細看起了文件上的條條款款。

    “這個。”周清和指着文件第五頁中間的第四十七條,“有問題,拿去諮詢顧問律師那邊,讓他幫着改一下。”

    隨後,周清和展示出了與他平時遊手好閒的富家子弟形象完全不同的一面。

    專業、認真,以及負責。

    擱在以前,這三個詞是與周清和怎麼也沾不上邊。

    張懷不禁在心裏默默感慨。

    古話果然還是說的沒錯,士別三日定當刮目相看。

    現在的周清和,莫名有種楚空青的影子。

    周清和看完文件,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劃好最後一處需要更改的地方後,把文件遞給張懷。

    張懷接過文件放在桌邊,非常貼心地給困得不成樣的周清和泡了杯茶。

    嫋嫋冒着熱氣,香氣撲鼻的茶放在了周清和的跟前。

    “楚哥特意從外邊找代購買的‘月光白’茶葉,泡一杯給你提個神醒個腦,別浪費了這麼好的茶葉。”

    周清和杵着腦袋,發出疑問,“浪費?”

    “楚哥不怎麼喝茶了,他都改喝了汽水。”

    周清和還有些混沌的腦子瞬間清醒了。

    像三伏天被熱昏頭的時候,突然有盆冷水從頭頂澆了下來。

    "什麼時候的事情?"

    張懷覺得周清和抓着這個點問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回憶了一下,回答說:“好像就是你在微博公佈你有戀人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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