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說道:“不過老爺子你有點糊塗,以我和牧連城的關係,有人整他,我去從中作梗,豈不是救了自己的敵人?”
身爲天師道嫡傳,他的確看不慣邪門外道,亦有心阻止佟韻,但他和大多數扎道髻、穿道袍的道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早早下山經歷世事浮沉,思維並沒有那麼生硬。
首先,自己不清楚內裏詳情,關於佟韻爲何那麼做達官顯貴子弟裏,偏偏挑中牧連城,當中是否有特別的原因或苦衷,武斷出手,美其名曰替天行道,其實是不負責不動腦的表現。
其次,便是他向老者說的那層理由。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牧連城生而一副短命相,很難活過四十,頂着敗家的命格,命中該着有此一劫。
替仇人破災?蘇凡可沒那麼古道熱腸。
“她不在你手上?”老者顯得半信半疑。
蘇凡聳聳肩,回道:“我朋友在醫院見過她和一個東瀛女人交手,敗陣後,那女人將她擄走了。”
話落,他的危機本能,驟然感受到一陣殺意突起。
老者毫無徵兆發難出招,長軟袖口蕩起,好似尖刀的襲至蘇凡後腦。
“既然人不在你手上,那便納命來吧!”
蘇凡的脖子瞬間被斬斷,然而頭顱卻沒隨之墜落,整個人,宛如撕碎的煙霧,緩緩逸散。
“老東西,不講武德,偷襲我這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還好我有閃!”
帶有嘲笑的話語突然響起。
老者驚訝回頭,只見蘇凡好端端地站在馬路另一邊,面帶笑意。
“你也會奇門遁甲!”
作爲深諳此道的高手,老者自然能夠看出,對方這副移形換位的本事,與自己鑽研的遁術異曲同工。
“略懂。”
蘇凡說道。
天師府不教這些奇門數術,他偶然在川西跟諸葛後人學了兩手,當個小把式,不靠這點本事喫飯,但有時確實有出奇制勝的裨益。
比如此刻。
半截枯枝自蘇凡手中彈射而出,穿透老者的身體,下一秒,對方的身形也如他剛纔那般,如煙消散。
擱這兒套娃呢?
“糟老頭子,壞得很,一聽把柄不在我手上,就要殺人,你媽沒教過你做人要厚道嗎?”
眼見四野空曠,老者又消失不見,蘇凡絲毫不慌。
此時耳朵裏的塞入式藍牙傳來奧普利多的聲音:“老傢伙比那三個忍者厲害,僞裝起來,我在遠處也看不見!蘇,你要當心!”
“他厲害個嘚兒!”
蘇凡嗤之以鼻,這不是傲慢,而是一種見識過更高妙技藝之後,對於粗糙手法的本能評判。
事或物,有些是存在明確判定標準的,好就是好,不行就是不行。
比起諸葛家的奇門,這祁老頭號稱窮極一生追求遁術,並與忍術融會貫通,但實打實的操作看起來,真心有那麼點不堪入目。
蘇凡步伐輕快走到月光下的河流旁,撩開上衣,做起了不太文明的動作。
只見他拉開褲鏈,掏出小勾勾,對着清澈的河水撒起野尿。
尿液恰好投進平行於水面的一支小管的口內。
譁!
河波破碎,祁老頭慌慌張張躍起,出水上岸,嘴裏不住吐唾沫。
他分明藏在水中,渾身衣物卻完全乾燥,滴水未沾。
然而那只是他剛出水的時候,當他落地,身上就不完全乾燥了。
“賊子,找死!”
保養得當精神頭極好的遁術老高手,出離憤怒。
高手過招,這廝竟然暴露出男人最脆弱的部分,撒野尿!這不僅是不講文明,更是對交手之人的實力侮辱!
最可氣的是,自己還真喝到他的尿!被他尿溼了褲子和鞋!
“吼裏謝!蘇,你總是能在生死搏殺裏這麼頑皮!”藍牙耳機裏,奧普利多興奮得吆喝。
祁老頭則已發動殺機。
他的大部分攻擊手段,都依靠長長的衣袖,此時,仍是長袖一捲,便捲起河灘上無數的石子,近距離朝着蘇凡無死角拍打而去。
勁力剛猛,河畔的榆樹遭受到這狂風暴雨般的打擊,頃刻便是洞穿出密密麻麻的小洞。
刀怕是也沒有這麼鋒利,如果落在人的血肉之軀上,畫面可想而知。
蘇凡已經不在原地。
祁老頭面色一點點陰沉下來。
遁術與忍術皆擅長隱匿僞裝,精於此道者,按說也應當擅長反向推斷,看破僞裝。
然而當那雙明亮老眸環視河邊一圈,竟是沒能發現半點瑕疵。
他不知道蘇凡是否被自己的衣袖卷石所傷,更不知蘇凡此刻的方位,心裏驀然有些沒底。
“這小子的遁術,難不成比老子還高?”
祁老頭忍不住犯嘀咕。
“沒有天衣無縫的僞裝,你太依賴這雙眼睛了!”
蘇凡悠悠說道。
祁老頭整個人飛了出去。
在話語聲傳到耳朵裏之前,蘇凡的拳頭,先來到他的軀體之上。
拳峯準準釘在腰眼。
祁老頭疼痛難忍,只感覺自己左邊的腎好像要炸了,渾身皆是陷入綿軟無力的狀態。
又痛又軟,那滋味自然極不好受。
“你這是哪門哪派的遁術?”老頭艱難問道,有意拖延片刻,好等自己從這陣痛覺和脫力中緩過來。
蘇凡居高臨下,回道:“我沒用什麼遁術。”
“胡說八道,不用遁術,我爲何看不見你?”
“很簡單,速度夠快就可以做到。我說過,你太依賴你的眼睛,可人的視覺有很大範圍的盲區,只要我一直保持高速移動,處在你的視角盲區裏,你當然看不見我。”蘇凡耐心解釋道。
“原來如此!”
祁老頭恍然中透着驚駭,若真能辦到那種事情,這傢伙的速度得多可怕?
如果剛纔的突襲不是一拳,而是一刀,自己的老命八成已經交代了。
風緊,扯呼!
祁老頭儼然怕了,此刻意識到,這年齡堪堪二十出頭的小傢伙,真正的實力簡直宛如妖孽!此前對方是在試探,而眼下,想必試探得差不多了,再打下去,老頭擔心自己必死無疑。
他果斷地運起力道,長袖再揮,又掀起大片的鵝卵石,紛紛揚揚朝着蘇凡砸去,然後想也不想,拍地借力起身,隱藏身形往反方向沒命狂奔。
“蘇,這個笨蛋,終於想起來該逃了!不過,他腰上捱了你一拳,那把老骨頭,挺得過去麼?”奧普利多問道。
蘇凡輕描淡寫揮手撥開漫目的石子,腳下未動。他只是停留原地,氣定神閒望着那把老骨頭逃竄的方向:“不礙事的,我只用了一分力,頂多留下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