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千落挑了挑眉梢,得意道“而且她身邊一人未帶,並且偷偷摸摸的入了西門候府,無人知道。怎樣,我是不是很厲害?”

    楚易吭了一聲,輕輕冷笑一下“你太毒了……”若是他,頂多將西門燁感到華王府就已經是極限,他根本不曾想雲千落將注意放在了程欣兒本身。

    “會不會說話……”雲千落翻了今日第不知道多少個的白眼“我對她算是好的,西門燁愛她如寶,能得這樣一個男子呵護一生也是她的造化。”

    楚易低低的呵呵一聲,這句話他信,她能將程欣兒從華王府趕到西門候府,就一定能將程欣兒扔到妓院。

    “程欣兒過不了幾日就能想明白此事,她一定恨死我這個人,我也不盼她能對我消了這份心思,我只想着西門燁對她的好能讓我少了些愧疚。”雲千落說的風輕雲淡,但心中難免有些難受。將一個剛剛及笄的小丫頭就這樣爲她和流楓鋪路,心中不忍是情理之中。

    可她沒有辦法,最有效的對策就是將程欣兒給別的男子,這樣才能徹底斷了她於流楓的關係。選了西門燁,算是自己對她不利的一絲補償吧。

    楚易在一旁靜靜的看着雲千落,眼前的丫頭一臉無所謂,指尖卻微微收緊,叩着茶杯的杯壁不動,眸子雖然飄忽不定,看似隨意,但其中的不安卻不難發現。微微嘆了口氣,楚易道“算了,那丫頭咎由自取,看上流楓,還敵不過你,這樣的狹長確實算好的。東賀這點事兒,回去和皇兄好好說說就是了,日後讓皇姐多照顧照顧那個死丫頭,也許能讓她淡忘此事。沒什麼,你也不必再想了”楚易一番說辭,雲千落眸子顫了顫,沒有言語。

    當初做了此事她沒有感覺,如今事成,心裏卻開始不安,一陣陣愧疚涌上心頭,緊抿雙脣,雲千落看了看門外“天色不早了,這宴席怕是要到晚上,你還是走吧,我也不想在這裏待了。”說罷,從位子上站起身,腳下卻一軟,身子撞向桌子,又是一軟,身子靠着桌子滑到了地上。雲千落悶哼一聲,一旁楚易有些驚訝的看着她。

    這時,周圍的幾個桌子上的賓客才注意到這邊的空蕩蕩的桌子竟然有人,都紛紛看向這邊,一圈一圈的寂靜蔓延,最後整個殿內都鴉雀無聲看向雲千落。

    每個人在看清是雲千落後,都微微扯了個笑容,無非都是嘲笑。今日顏澈解了流楓與華小郡主的婚約,最高興的就該是這個傻子。看樣子是高興過頭,樂極生悲。到底是個傻子,被凌王爺看上了也還是個傻子。都徑自搖搖頭,很快再沒人看她。

    雲千落在地上坐了片刻,這才抓着一旁的椅子站起身來。楚易皺了皺眉,輕聲道“沒事吧?”方纔那麼多人看着,他不好扶她起來,說不準京城又是一陣風雨。

    雲千落搖搖頭,勉強扯了個笑容“無妨,就是坐久了,站不太穩罷了。如今沒事了,我們走吧。”說罷便扶着門率先走了出去。

    楚易看着雲千落走出門,眸子動了動,抓起旁邊的一個空空的酒壺,輕輕嘆了一口氣。那女人在他來之前究竟喝了多少酒……

    不多時,他也走了出去。喧鬧的喜堂內無一人注意這個角落少了兩個人。

    楚易出門,自覺的去了偏殿換了以上,纔到了府門。雲千落早早就等在那裏,如今靠在一顆大樹上,涼涼的秋風掃過,將她青絲揚起一尾弧度,弧度不深,剛好拂過她的肩膀,眸子看向一側,長長的眼簾清晰可見。

    水眸微動,光亮閃了閃,扭頭看向這邊“來了?”雲千落笑了笑,眸子順勢打量了楚易一番“這衣服不好看。”說罷走到他旁邊。

    楚易抿了抿脣,腦海中又浮現出那一身白裳的清雅女子,想着自己一聲聲喚她若雪姐姐,想着她曾經說着與方纔一樣的話,語速一致,語調也沒有差別。明明兩個完全不同的女子,他卻總是看着雲千落想起雲若雪。這也是爲何他總是不捨與她分別。以往每每雲若雪親自送走他時,他都倔強的不肯走。

    彼時年幼,他會抱着雲若雪不松,如今大了,雖然不會那樣做,但心裏的不捨卻一絲不少。

    微微搖了搖頭,楚易再次在心中警告自己,這個丫頭怎麼可能是若雪姐姐?脾性完全相反,一個天上,一個地下,這兩個人,完全不同。

    找過一旁的侍衛,將自己的馬車拉過來,對雲千落招招手,兩人進了車廂。進去後,楚易搶先佔了一旁的軟塌坐好,雲千落撇撇嘴,坐在一旁的位子上看了看天色“還是有些晚了。”

    “此事已結,結果對東賀甚是不利,如此你再回去的這般晚,楚狸怕是饒不了你。”雲千落微微嘆氣,她原本沒想這樣……

    “皇兄已經將我的院子裏所有的所有都搬出宮去,三日內便建好了新的三皇子府,我回去怕是連他的面都見不着。”楚易乾脆閉起眸子,反正事情已經如此,乾脆認命好了,總歸也是他的哥哥,不能將他如何。

    雲千落聞言怔了怔,三日內,那時她還在東賀。這麼說來,楚狸下達這條命令的時候,她纔剛到東賀不久。楚易得到消息依舊在北明安安穩穩的待着……如此,自己欠他的是不是太過了……

    楚易良久沒聽到雲千落說什麼,耳邊連一絲聲音也無。不由睜開眼看過去。雲千落對上他的目光,先是一愣,而後扯了扯嘴角“楚易,我沒想……”

    “說多了也沒用,皇兄到底是我皇兄,不就是搬出去嗎?爺樂的清閒,挺好的。你就記得欠我個人情,到時候還我就好。”眯了眯眸子,楚易打斷她。說完後,似乎又想起什麼,接着道“但是這人情可不能拿洛楓茶樓來抵!”這女人精明得很,若不加上一句,他實在不放心。

    雲千落聽到前面還有些愣,聽完楚易的後半句話,臉色一僵,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挖了他一眼,臉衝向窗戶“我有那麼小氣嗎?”

    “不好說……”楚易咂吧咂吧嘴,倒頭便小憩。

    雲千落抿了抿雙脣,也沒有說話,看着窗外來來往往的百姓,攤鋪,還有偶爾錯過的馬匹,微微一嘆。

    世事變遷,究竟有沒有和她一樣的人。閉眸時身處地獄谷底,睜眼時卻發現還在這個紛亂的世上。涌上心頭的不是激動,不是欣喜,竟是一順的淒涼。

    本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和已死的領悟,卻在痛楚過後發現自己還要留在這世上再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而且較之前承受了更多。她不過是個女子,只是微微出色了一些,微微高調了一點。爲何,爲何偏偏是她?

    “咳咳……”楚易突然咳嗽起來。雲千落眨眨眸子,將放空的思緒收了回來。回頭看了看楚易,他依舊躺在軟塌上未動。就在她以爲楚易不會說什麼的時候,楚易翻了個身,面向她“本皇子想了想,還是覺得你這個女人不靠譜……你將洛楓茶樓的令牌給我,或者給一件信物都好。剩的你到時候抵賴,或者再騙去什麼東西。”

    雲千落當即抓起手邊的一盞油燈摔了過去。

    楚易哎哎了兩聲,伸手抓住了燈放在一旁“我就是怕你說話沒準罷了,就你那個有便宜就上的性子,還真說不準能不能抵賴,快,給爺個東西!”

    雲千落氣不過他,伸手從袖中取了個黑色的玉佩扔給他“拿着吧,堂堂東賀三皇子,竟如此小心眼……”

    楚易樂呵呵的接過那玉佩,放在手中摸索的幾下,便收入懷中“這不就好了!本皇子這叫謹慎,怎麼能是小心眼?況且我若不如此,你也不放心將茶樓交給我不是?”嘿嘿一笑,收了東西倒頭便接着睡。

    “這東西一定不能交給別人,除了我這兒有,再就是父親那裏有一塊,萬萬不可弄丟。”雲千落頓了頓又道“即便毀了,也不能給別人。”

    楚易不在意的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本皇子這點自覺還是有的,丫頭你不必這麼嘴碎。”

    雲千落乾脆別開臉,將嘴閉的死死地,看着外面再不說話。

    半晌後,馬車幽幽停在城門處,這裏一早就多了一隊侍衛,想必是知道楚易今日離開,敦親王府特意派人來看着的。

    車子停下,雲千落卻並不着急,倚在窗邊,目光打在楚易一動不動的身上,不曾說話。

    時間就這樣過期了不少,軟塌上的人終是忍受不了,輕輕坐起身子,幽怨的看了雲千落一眼,抓過一旁的披風一把披在身上,徑自將自己收拾妥當。

    再次看了雲千落一眼,無聲嚥了一口氣,俊眉輕挑一分,與楚狸同樣魅惑人心的脣線輕輕彎了彎,雲千落卻看不出一點笑意。

    他這算什麼?怪自己一直看着他,逼迫他一個男子率先拉下臉來下車?心裏笑了笑,他總歸是個孩子,一直都是。

    他不過是不想與自己道別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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