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清舟市的仉家,當家的仉昀銳從小父母雙亡,靠着喫百家飯長大,幹過工地,幫人各種跑腿……

    攢了些錢後,從一間小小的超市做起,到後來的超市大王,他們家的勻金萬貨遍佈全國各個省市,獲得“全國傑出青年”大獎。

    在清舟市,仉昀銳隨意咳嗽一聲,大家都以爲是老天要發怒。

    當時,有一位崔家的小姐,生的貌美,性格溫婉賢淑,還是個才女,聽說當年參與踏破崔家門檻的青年才俊不計其數,其中也包括了仉昀銳。

    崔家小姐,名叫崔妮,腹有詩書,一身才氣,自是看不上一般俗物。

    可奈何,紅顏多命舛。

    崔家也是做生意的,在清舟市還過得去,但和仉昀銳的勻金萬貨比起來,相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那是數不清的點。

    崔妮底下有個弟弟,叫崔浩,是個浪蕩子,有學不上,整日流連於各處夜場和賭場之間。

    一次在夜場,因爲女人和別人起了衝突,失手把對方打死了。

    崔家爲了保住四代裏唯一的男丁,到處求爺爺告奶奶,甚至全家給死者家屬跪着磕頭,但對方就是不鬆口,揚言要以命抵命。

    機會終於來了,仉昀銳帶着誠意上門提親,說只要把崔妮嫁給他,崔浩的事他會讓人處理得不留痕跡。

    原來,他剛好,有一個有點頭銜的結拜兄弟。複雜的事變得簡單,像芝麻掉進水裏,沒有激起一絲波紋。

    母家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這門親事,但當事人崔妮不同意,不是她不想救弟弟,只是,如果救弟弟的代價是自己一生的幸福,她終究不甘。

    崔妮從看到仉昀銳的第一眼起就對他很反感,覺得他戾氣太重,眉宇間總像藏着殺氣,這讓性格溫順的她心裏很是牴觸。

    所以她拒絕了,還爲了不嫁給仉昀銳企圖離家出走。但最後被逮了回來,被鎖在房裏。

    當天晚上,仉昀銳被請回了家,就在她的房間裏,她的牀上,強|奸了她。

    一個女人的一輩子,換一條社會蛆蟲的命,等價交換從來都不等價。

    很快,新的家庭有新的成員誕生。

    仉清溪就是那天晚上的產物,所以,不論是崔妮還是仉昀銳,都不待見她。看見她,崔妮會想起那晚所受的屈辱,看見她,彷彿在告訴仉昀銳,在崔妮這裏,他是個失敗者,一個靠強取豪奪的失敗者。

    三年後,仉汐出生。雖強迫的程度弱於前者,但也是不承希望生下來的。

    三歲以前,她和仉清溪一樣,爸不疼,媽不愛,陪在左右的只有彼此,和那些像陌生人一樣的保姆和管家。

    但漸漸的,倆人的命運之線不再糾纏在一起,慢慢開始分叉,一上一下。

    有一天,很久沒回家的仉昀銳突然發現,仉汐的眉眼長得和他很像,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這讓他心裏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

    他一直想要個兒子,可不論是家裏這個,還是外面的無數個,都沒能滿足他的這個願望。

    曾經有個情婦咒他,說:“你會有報應的,等着吧。”

    他想,或許,命裏無子就是老天對他的報應吧。

    漸漸的,他開始留意起小小的仉汐來,他發現,小女兒不光樣貌長得隨他,性格也隨他,一樣的果斷狠絕,一樣的聰慧過人。

    並且,在他和崔妮拌嘴的時候,她會維護他,站在他這邊,看出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還會用自己的小臉去蹭他。這下,堅硬如磐石的心竟然裂了縫,鑽出了父愛的嫩芽。

    手底下有很多人,情婦有很多個,周圍還圍着各種阿諛奉承的人,但論起真心維護,恐怕只有血緣這條線才最真。

    從此就是毫無底線的寵愛,天差地別的待遇。

    一個公主般捧在手心,一個如寄養在家的外人。

    仉清溪在自己房裏寫作業,仉汐進去搗亂,在她的書上亂畫。仉清溪溫聲對仉汐說,這樣不對,仉汐立馬尖着嗓子大喊,爸爸,仉清溪罵我。

    客廳看報紙的仉昀銳聞聲跑進來,不問原因,啪啪對着仉清溪兩耳光,扇得她莫名奇妙,眼冒金星還要誠心給妹妹道歉:“汐汐,對不起,姐姐不該罵你。”

    姐妹倆生日同一天,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一個兒童玩具值什麼呢,可能就是路邊丟給流浪漢的兩張紅票子。

    可就是有人吝嗇到如此地步,姐姐永遠在旁邊看着妹妹拆從國外搶購來的限量版,完了還在她面前炫耀,我有你有嗎,不準看,再看戳瞎你的眼睛。

    小學的時候,仉清溪的草稿本和中性筆芯,星期一帶多少去學校,星期五要全部帶回來,用完了的也要帶回來,少一支筆芯,就罰她一餐不準喫飯。

    仉汐呢,在學校裏,她永遠是最大方的那一個,誰忘帶筆了,找仉汐拿,誰考第一了,找仉汐請客……她還會故意去請仉清溪班裏所有人喝奶茶,唯獨沒有仉清溪的份。

    小學畢業的時候,仉清溪作爲優秀畢業生上臺講話,下臺後老師握着她的手,疼惜的說:“孩子,以後遇到事了可以聯繫老師,老師知道你父母雙亡,生活裏沒一個依靠。”

    哪是她父母雙亡,只是,她的爸爸只是妹妹的爸爸,她的媽媽不是誰的媽媽。

    中學的時候,仉清溪想要一臺電腦方便學習,仉昀銳說,家裏那臺要換了,你拿去用吧。

    仉汐高中就要買車,仉昀銳直接甩給她一張金卡,想買什麼去買,不用問誰的意見。

    仉清溪拿到國外名牌大學全額獎學金,找崔妮和仉昀銳商量,崔妮事不關己,一臉漠然。仉昀銳不同意,說,要一直留在身邊照顧妹妹,跑那麼遠幹什麼。

    仉汐高中因爲打架被扣在派出所,仉昀銳二話不說,終止正在進行的股東大會,親自去派出所點頭哈腰的把人領回家,還好生安慰着,以後再遇到人欺負你,直接打電話給爸爸,爸爸找人弄死他。

    ……

    風把雨吹成花朵,時間永遠追不上白馬。雲翻涌成了夏,過往被歲月蒸發。

    終於,她們長大了。一個溫婉賢淑,隱忍懂事,一個陰狠毒辣,到處橫行霸道。

    不過,仉汐的性子如今變了,變成一個全新的人。

    人終歸是要經歷一些事,纔會成長。不管是中規中矩的成長,還是被迫強制性成長,最後,你終究是長成了大人。

    是大人,那就要有大人的樣子。

    整個上午,仉汐釘在她的位置上半寸都沒移動過,她仔細翻閱着各項報表,用電腦仔細覈對,神情別提多認真。

    仉清溪在旁邊看着,很欣慰,心想,她的妹妹終於是大人了。

    中午,她們去外面喫飯。超市不遠處有一家茶餐廳,仉清溪中午一般都是在這裏喫,久了,服務員有幾個跟她很熟了。

    一位穿着紅色制服的服務員走過來,微笑着打招呼:“仉姐,今天喫什麼?”

    仉清溪把菜單遞給仉汐,讓仉汐選,轉頭和服務員介紹:“我妹妹。”

    服務員在仉汐的臉上掃了掃,又看了看仉清溪,說:“你不介紹還真看不出來,長得一點不像。”

    仉汐在菜單上打了幾個勾,和仉清溪合計一番,遞給服務員,說:“我姐像我媽,我像我爸。”

    服務員點頭,表示瞭解,說:“前面還有三位,稍等一會。”然後禮貌退下。

    “姐,早上錄數據的時候,我注意到,大米庫存不多了。”餐很快端了上來,她們邊喫邊聊。

    “是要補,”仉清溪擰眉,“可是,廠家還沒有找好。”

    “嗯?”仉汐不解,“沒有固定合作的廠家嗎?”仉汐沒有工作經驗,今天是第一天上班,但悟性很高。

    提到這個,仉清溪突然沒胃口了,她放下筷子,看着仉汐,幽幽的說:“哎,合作的廠家突然不給我們供貨了,這幾天我一直在想辦法聯繫別的廠家,可他們的庫存早被別家訂了,訂單已經排到半年後了。”

    仉汐的腦子轉的很快,她問:“遠一點的廠家呢,晚個一兩天應該沒關係,關鍵不能斷貨啊。”

    “都沒有,”仉清溪搖頭,眉頭皺得能夾死一隻蒼蠅。

    “食用油也是這樣嗎,還有,日化類?”仉汐覺得事態有點嚴重,問出的話音調越來越低,都快砸進地板裏聽不見了。

    “我會想辦法,不會有事的。”仉清溪只能這樣說,既是安慰仉汐也是安慰自己。

    突然,仉汐想到程丞那天說的話,難道是程丞?真的要趕盡殺絕?

    如果真的是程丞,她要怎麼做?

    仉汐低頭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出不來,沒注意到,對面的仉清溪在與一個人對視,而此刻,她的臉白得像外面地上的雪。

    晚上,仉汐把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家,想着晚飯後加班,還有,她有很多不懂的地方,順便向仉昀銳請教。

    臨下班的時候,仉清溪接了一個電話,跟仉汐說,朋友約她看通宵電影,晚上不回去了。

    仉汐沒有多想,回家後跟崔妮和仉昀銳說了這件事,他們沒有多問,崔妮還表示,仉清溪經常這樣,有時候連着幾晚不回來,他們已經習以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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