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階了?

    就在唐恩錯愕時,前方突然閃來一道刺眼的金光。

    從上到下,傾瀉而過,盤旋在跟前壯碩的體型周圍,眨眼又逝。

    因爲來得太過突然,周圍有人還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宋執事喜上眉梢:“衛休已突破煉氣。”

    “這就築基了?”唐恩身後的幾名弟子又驚又羨,沒想到這大塊頭雖生得粗鄙,悟性卻極佳,看了會兒書就能自行突破。

    唐恩也不由多看兩眼,果然發現自己又探不到他的境界了。

    也就是說,自己應該和他一樣是築基前期,但宋執事卻沒有發現。

    難道妖和人修煉的方法並不相通?

    唐恩投去目光,卻在半道上碰到葉青璇的視線,才發現不知何時她已轉身過來安靜看向自己,只是眼神很難聚焦到一處。

    ……她注意到什麼了嗎?

    唐恩一愣,可四目交會之間,葉青璇只是朝她淡淡一笑,沒有什麼惡意。

    葉青璇的長相比較恬淡寡欲,略平的鵝蛋臉上是不太惹眼的五官,但組合在一起又十分和諧,整個人顯得人畜無害,屬於乖巧的類型,所以她打量過來的眼神也並沒有引起唐恩的反感。

    “七日之後內門會派人親自帶你們去宗外試煉,你們務必在這段時間內多多參悟,最好像衛休一樣能突破煉氣。”宋執事繼續道,“山下不似宗內的試煉場,情況多變,危險諸多,你們要通力協作,確保任務完成,當然還要安全無傷地回到同鼓裏。”

    一聽下山兩字,周圍幾人頓時就來了勁。

    以前作爲外門弟子他們是沒有資格下山修煉的,平日只能靠山腳的幾個試煉場比劃兩招,進得次數多了之後,連裏面有幾顆樹、幾株草都數得清清楚楚,早已索然無味,現在剛進入同鼓裏就能下山,自然興奮不已。

    “宋執事,這次的任務是什麼?”有人忍不住問道。

    “前幾日幽川的三合宗送來了一把劍,劍靈卻脫離劍體逃走,你們需找回劍靈,讓其迴歸劍體。”宋執事沒打算隱瞞,反而選擇告訴他們,也好叫他們提前有所準備。

    “書上說劍靈依託劍體而生,劍身滅而靈亡,怎麼還能逃走?”

    “此劍靈十分罕見,可以幻化成實體,本來已沉睡了百餘年,三合宗的許長老不遠萬里來找掌門詢問可有喚醒劍靈之法,誰知道它半道竟自己脫逃了。”

    “還有可以幻化成實體的劍靈?真是聞所未聞。”衛休聞言仰起頭,眼裏亮着光,粗獷的鼻子喘出兩道粗氣。

    作爲一個煉器人,沒什麼比能聽到這種超乎自己想象的東西更讓他激動了。

    衆人議論紛紛,唐恩卻覺得這事聽着愈發耳熟,腦海裏不禁浮現出一男一女兩個道童挖蘿蔔的場景。

    不會真這麼巧合吧?

    “世上只有三把上古神劍劍靈可化作實體。”葉青璇食指抵着下巴,似在回憶,“兩把在咱們玄天宗。”

    這話一下勾起了衆人的好奇心,他們在外門待了這麼久,居然從沒聽說過這回事。

    “是哪兩把?有主了還是在劍冢裏?”

    “鳳才淵的雲蛟劍。”唐恩接道。

    她在原文裏看過,他的劍靈是一條冰藍的蛟龍,身長十丈,銜雲吞日,泠肅十足。

    宋執事聞言側目:“正是。”

    可他又不禁眼神一暗,雲蛟劍雖有劍靈,但自鳳才淵在劍冢拔出這把劍後從來不曾祭出過,唐恩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散修又是如何得知的?

    “還有一把是黎掌……”

    “咳。”就在葉青璇想要繼續說下去時,宋執事卻清了清嗓子打斷她,“這回要你們找的便是第三把劍的劍靈,蒼炎劍。”

    這三個字出來,唐恩的嘴角一抽,還真是那把劍。

    “若順利完成任務,表現突出者便有機會與同鼓裏的前輩們一起出宗參加舉青會。”

    舉青會是荒壁澤內所有宗門外門弟子比試的盛會,若是能在其中獲得前三位,便會被各自宗門收入內門。

    幾千年來,這幾乎已經是各大宗門之間不必言說的共識。

    所以話至此處,勤習堂內的氛圍就變得格外微妙了。

    雖然這是同鼓裏新晉弟子集體外出執行任務,但誰表現得好,誰表現得差卻能被看在眼裏,只有在內門長老前表現突出者纔會被記住,所以比起完成任務,更重要的是要讓自己出挑和醒目。

    唐恩身後的幾人相熟,所以目光多多少少就一直在她、衛休、葉青璇身上打量。

    一個是靈谷深不可測的疑似變異靈根,一個是根骨絕佳進階速度又極快的器修,一個是境界早已比他們高出許多的藥修,哪一個都充滿變數,不容小瞧。

    有了心思,他們再看起書來便顯得更加認真,一直到日落西山才陸續有人合上藍封面,將書擺回書架上。

    第一篇唐恩也已經看完,裏面記載着十幾種修煉基礎道術,她將能試的都試了一遍,自己幾乎都可以做到,可宋執事到最後也沒能看出她的境界,實在是蹊蹺。

    之後的六天他們可以進入後山實踐所學,這裏山體陡峭,樹被繁茂,還有外門弟子不允許進入的新試煉場、藏書閣等,只是他們還未進入內門,能接觸的也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但對於剛進入同鼓裏的弟子來說已經算是如魚得水。

    其他人進後山是奔着提升修爲去的,唐恩卻還有另一個目的。

    存善堂每三日發一次飯食,她吃不了,也不能在弟子住舍前光明正大地扔掉,拿去後山喂喂裏頭的走獸飛禽正合適,總比丟進乾坤袋餿了強,順便餓了還能鑽進地裏吸收些靈氣。

    可在密林深處剛走兩步,她忽然聽到聲音。

    人的聲音。

    粗獷,但又剋制,像是極力想要壓抑卻壓抑不住的悶哼聲。

    她特地選的最爲偏僻的路線,怎麼還會遇到人?

    唐恩停下腳步,豎起耳朵仔細分辨着聲音來源的方位,但她剛停下,周圍立時萬籟俱寂。

    那人似乎也怕被發現。

    兩方陷入了一種奇怪的僵持之中,最後以一道連綿悠長的打鼓聲破空而來結束。

    “咕……”

    這聲音……似曾相識。

    唐恩立馬捂住肚子,但是並沒有覺得餓,正奇怪,第二聲卻接踵而至。

    “咕……”這次比剛纔更響,堪比驚雷,也讓唐恩確定的確不是她自己發出來的。

    她微微側過身去,發現面前最粗的一棵樹幹後果然藏着一個人,身型壯碩,四肢肌肉蓬勃,普通的同鼓裏弟子服在他身上顯得有些緊巴。

    衛休?

    那人也覺得自己藏不住了,向前走出一步,似有與她坦誠布公的意味。

    唐恩擡目,才發現他面色難堪,臉漲得通紅,手裏拎着一隻拔了半拉毛的錦雞,長長的尾巴在空中甩來甩去,似在抗議,地上擺着一圈擺好的柴火。

    “……”

    這明顯是生火做飯的架勢。

    在發現唐恩手裏拎着飯食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嚥了口口水。

    從街上搶拜門貼和入宗測試以來,這人在唐恩的映像裏都是有些霸道和危險的,所以現在這場景就顯得十分維和。

    他眉間粗曠的疤痕跟着動作左右扭動,擠眉弄眼看上去更加凶神惡煞。

    “你想喫嗎?”唐恩試探着將食盒遞向前,衛休兩眼放光,餓虎撲食一樣奔過來,卻小心翼翼放下雞,雙手在身上擦了擦才接過,模樣居然有些虔誠。

    錦雞扇着只剩一半毛的翅膀頭也不回地逃命去了,衛休也根本不把唐恩當外人,直接筷子往嘴裏扒飯,腮幫子鼓得像球,甚至吞嚥出了眼淚。

    “你怎麼會這麼餓?不是有辟穀丹。”唐恩問。

    “喫完了。”衛休含糊道。

    “……”這才幾天。

    一頓狼吞虎嚥之後,碗碟空空如也,衛休忽然僵直着身子擡頭望向唐恩:“你還沒喫……對不起我實在太餓了。”

    “我不喫,有辟穀丹就夠了。”

    “多謝。”衛休抹了抹嘴,顯然還有些意猶未盡,“我胃口很大,存善堂發的這點東西實在不夠。”

    “日後我的那份都給你。”唐恩脫口而出,她正愁沒地方送。

    衛休怔住,粗獷的面容露出一絲受寵若驚,牽扯着線條分明的肌肉露出幾道溝壑:“真的嗎?”

    “真的。”

    得到肯定後,他明顯又興奮又感動,手繼續在身上搓了搓,掏出乾坤袋,拿出一樣灰不溜秋的小石頭遞到唐恩跟前。

    “這是?”

    “回禮。”他咧嘴一笑,“我自己煉的磨劍石,只要放在劍上就能讓劍刃鋒利無比。”

    唐恩訝然,這大塊頭似乎並不像她想的那麼乖張,反而很有禮貌。

    外門弟子用的佩劍都是統一煉製的,材質普通,的確很容易變鈍,她想了想便沒有推脫,而是道了聲謝便收下了。

    “你似乎自己琢磨出了很多煉器的方法。”唐恩隨口提道。

    “這是我最近對照藏書閣內找到的器譜煉製的,你不嫌棄就行,外門弟子只能借到低階器譜,還沒資格碰那些高階的。”他憨然一笑,下一秒臉色又有些慘然,似乎是回憶起了宗門大選那日的情景。

    唐恩也感受到他的失落,卻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只能試探問:“以你的資質沒能進入內門,會不會是因爲玄天宗知道那張拜門貼是搶來的?”

    衛休聞言一怔,面色更差,眼裏也露出些赧色:“不是我想搶,是那少主叫我去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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