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過後劍匣才終於消停,鳳才淵反手便將它扔回乾坤袋內。

    唐恩邊走,邊用清體術拂去身上的焦灰,只是破損的道袍無法修補,看上去顯得破破爛爛的。

    方纔她被火吞噬時,總覺得天地間有什麼氣息無意識地瘋狂涌入自己體內,整個人突然變得輕盈,瞬間靈力暴漲,但揮出一劍後再想嘗試就無法復刻了。

    妖修築體相當於築基期,這根本不是築基前期能做到的程度,蘿蔔妖身上似乎有什麼她不知道的祕密。

    另外還有一點讓她更疑惑。

    她左手的食指尖有些疼,不是鈍痛,而是怪異的刺痛。

    唐恩拿到眼前一看,才發現上面隱約有兩顆牙印,不是連續成長條的人齒狀,而是兩個分開一段距離的小圓洞。

    ……

    像是被貓咬了。

    她搓了搓那根手指,發現齒印還挺深。

    就在她開始尋找懷疑的對象時,前方不遠處卻傳來“嗡”的一聲響,來自鳳才淵的傳訊玉牒。

    “鳳前輩……救……我們被……”這明顯是滕振宇的嗓音,只是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玉牒瞬間暗下去,沒了聲音。

    以石媒爲靈介的玉牒突然斷開聯絡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使用者靈力耗盡,二是被不可抗拒的外力打斷。

    以那羣人的性子,不到萬不得已是不可能聯絡鳳才淵的,所以無論是哪種情況,都說明滕振宇一隊人遭遇了險境。

    與此同時,唐恩的玉牒忽然跟着亮起來。

    “不要過來……”葉青璇聲若蚊蠅,似乎十分虛弱。

    他們兩個也出事了?

    “你和衛休在哪兒?”唐恩連忙問道。

    “南會鎮……唐恩……危險……”對方氣如遊絲,幾乎已經沒有力氣再與她對話。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的玉牒同樣恢復了安靜。

    鳳才淵眸色一暗,兩指豎起,默唸口訣,雲蛟似受到召喚一般脫掌而出,平臥在其身前,他整個人便行雲流水一般站了上去。

    剛要離開,他終於想起身後還跟着一個人。

    所以唐恩擡頭時,正好與微轉身過來的鳳才淵對視上了,男子眉目清冷,露出顯然跟她一點不熟的表情。

    但兩隊同鼓裏弟子都陷入危險,留她一個在原地恐怕不妥,她又不會御劍,那隻能——

    雲蛟劍掉頭來到唐恩跟前,她只覺後頸一受力,整個人就被提了起來,就像上回晏溫拎她時一樣。

    只是鳳才淵更過分,因爲她可以非常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後領並不是被手掌攥着,而是被兩根細長的手指捻着,彷彿她是個什麼瘟神似的。

    等她雙腳站定,只聽“簌”的一聲,雲蛟直接穿過樹冠騰空而起,如離弦之箭衝了出去。

    唐恩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絕命窒息。

    這種窒息不僅來源於迎面刮來的狂風,更來源於男子身上源源不斷釋放着的凌厲劍意。

    渾身的骨頭都像是被壓着數百斤石頭。

    鳳才淵則取出羅盤,捏碎宋執事交與他的石媒,將滕振宇留下的靈氣注入羅盤中。

    玄汞石做的指針飛速旋轉,最終指向東方。

    雲蛟劍帶着兩人迅速向東掠去,周圍越來越偏僻,最後停在一座破敗的小鎮前。

    鎮前有一架木質結構的門樓,上書“南會鎮”三字。

    也是葉青璇提到的地方。

    難道他們被困在了同一處?

    鳳才淵將雲蛟劍收入劍鞘,兩人落地,他步尖生蓮,站得極穩,但反觀唐恩的狀態就不太妙了。

    她整個人向前微微躬着,雙臂直直垂下,眼皮發青,臉色蒼白。

    “發生何事了?”鳳才淵走近一步,唐恩臉又青了三分。

    “感覺……很不妙。”她嘴角抽搐兩下,居然淌下一行血,“鳳前輩……你的劍意殺我。”

    鳳才淵:“……”

    男子沒有接話,兀自離開三步遠,只是在看到四周的荒涼場景時又再次走回近處,這次卻收斂了些許劍意,變得沒那麼咄咄逼人。

    “儘量靠我近些。”他道,“走。”

    劍意柔和後,唐恩頓時好了許多,見他神情嚴肅便跟着點點頭,不敢再懈怠,如此衆多同鼓裏弟子聯手都對付不了的定不是什麼等閒之輩。

    兩人進入鎮內,才發現此鎮的慌敗程度根本超乎他們的想象。

    偌大的主路破敗凋敝,每走兩步就能踩到碎裂的青磚,沿路的建築也如同危房,窗檐腐朽,甚至已經被蟲子啃食得殘亂不堪。

    這根本不像是有人居住的跡象。

    可這南會鎮的規模看上去不小,周圍也無山脈阻擋,想要往來十分便利,沒有理由會成爲一座空城。

    而自他們進入後羅盤的指針就開始亂擺,找不到明確的指向。

    鳳才淵突然停下腳步。他閉眼,唐恩立刻感受到除了劍意之外的另一股靈力化作罡風,在面前一掃而過,速度極快。

    他開了靈識。

    在此之前唐恩只見過葉青璇開靈識,那種抽絲剝繭、循跡而尋的感覺讓她不明覺厲,可現在見到大乘期的靈識,才知道那不過是皮毛而已。

    無論是速度還是覆蓋和入侵的強度皆有斷層的差距。

    下一秒他已轉向旁邊的小路:“這邊。”似乎開個靈識就像眨眼那麼簡單。

    路和房屋的空隙內長滿半人高的雜草,唐恩往裏望了一眼,幽深不見底,硬着頭皮跟了進去。

    可還未走過第一排屋子,對面背光方向的方向突然出現了一道人影。

    “錚”的一聲,鳳才淵已雲蛟在手。

    但隨着來人位置的移動,面容終於在光線下逐漸明瞭。

    一個少年。

    衣衫襤褸,瘦得幾乎脫相,眼睛下面青黑的一團,髮絲雜亂地束在頭頂,身後揹着一隻破爛的木箱,邊走邊還用手裏兩根長長的樹枝扒拉着路兩邊的草叢,似在尋找什麼東西。

    “噠、噠……”

    樹枝移動到鳳才淵的腳下,少年似乎才發現他們,擡頭一笑:“麻煩讓讓。”

    鳳才淵未動,注視着少年,有一瞬間臉白得嚇人。

    少年見他面色不善,知趣地繞到一旁,“好狗不擋道。”他邊嘀咕邊敲着樹枝繼續向前。

    走至唐恩身旁時,她不由望向他的側臉,心裏總覺得有股怪異的感覺。

    而鳳才淵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一個轉身,劍便已架在少年的肩膀上。

    “死氣。”

    他冷冷開口,語氣中還帶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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