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的人很喜歡火苗,但要做到收養這一步,有不少人其實都不太贊同。就像他們不贊同任霜梅一直單身、不贊同任霜梅在一些商業領域的決斷一樣。
理由無非是那些。收養的孩子畢竟隔了一層,沒有血緣關係,不夠穩妥。況且這是駱家的孩子,誰也拿不準以後的事,萬一將來駱熾又被領回去,只怕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些都是再正常不過的、只有大人才會考慮的相當煩人的事。
任霜梅前些天抽空回家了一趟,心平氣和地聽着他們把話說完,然後把正在走程序的收養申請拍在桌上,告訴家裏人既然不接受就快點想辦法接受。
要不是爲了家裏這一堆生意,任霜梅早出去滿世界快活,哪還會從早忙到晚地操心,連身體都差一點出了問題。
要是這些人接受不了火苗,她正好甩手不幹,帶着火苗一邊旅遊一邊療養,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舒服愜意。
任家人沉默半天,閉上嘴各自散去回房,試着接受這件事去了。
任霜梅沒有把這些事講給駱熾聽過。搞定家人不是問題,但駱熾從小就在那個家裏長大,早熟早慧又被逼得內斂,凡事都往自己身上壓,只怕未必不會隱隱察覺到這些壓力。
“有些事是註定的。”
“那天在醫院,火苗差點被他們關起來,一個人衝出來找媽媽。”任霜梅輕聲說,“那時候我就告訴自己,這事定了,誰也別想給我改。”
任霜梅看着火苗,她的語氣比平時認真不少,逐字逐句講給她的孩子聽∶“媽媽一直爲你覺得驕傲。”
駱熾的肩膀在她的懷裏輕顫了下,無聲擡起頭。
“在篝火邊彈吉他,你是媽媽眼裏最亮最酷的那個,誰都比不上。”任霜梅說“媽媽跟每個人說那是我的孩子,想把這件事告訴全世界。”
“得多勇敢,才能在那些人手上把妹妹救出來,讓妹妹平平安安脫險。”
“怎麼會有這麼勇敢的小朋友,自己一個人也能長大。”
任霜梅說“受過這麼多傷,遇到了這麼多不好的人,這麼多難過的事,還是願意相信媽媽,跟着媽媽走。”
駱熾的胸口起伏,認真看着眼前的人影,眼淚忽然不受控制地大顆大顆涌出來。
任霜梅有點驚訝,笑了笑,輕輕刮他鼻樑∶“好好的怎麼哭鼻子了”
“不是我。”駱熾小聲說,“不是我在哭……媽媽。”
不是他在哭。
是另外一個從夢裏注視着他的自己——是另一個已經和媽媽分開了太久,一個人長大了太久的他自己。
就好像一直都沒來得及聽到的那句話,終於在這個時候,以這種科學原理完全無法解釋得清的方式重新被補上。
……所以忽然一切都再忍不住。
任霜梅一怔。
火苗的語氣和平時有細微的區別,最後那兩個字咬得緩慢鄭重,嗓音輕輕打着顫。
任霜梅蹙起眉,認真看着他,輕輕摸他的臉。
“媽媽。”火苗朝他彎起眼睛,“媽媽。”
他在微微發抖,肩背卻又挺得筆直,頭也不閃不避地擡起來。
任霜梅心口忽然發緊,收攏手臂∶“好孩子。”她輕聲問,“受了什麼委屈別怕,有媽媽。”
火苗搖了搖頭,連眼睛裏也笑,側過臉和媽媽的掌心貼了貼,又在她的懷裏閉上眼。
任霜梅不再多問,只是把她的孩子用力護進懷裏,牢牢抱緊。
“好孩子。”
任霜梅說“你一直都是媽媽的驕傲。”
任霜梅輕聲說“媽媽最幸福的事,就是做了你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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