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冷輝驚夢知是刀 >第五十三章 啓航
    諸夢樓的畫舫是在六月初三草草駛離的。

    方豪查過日曆,天承十一年的六月初三,宜殯葬,忌遠行。

    昔年在道上混的不堪經歷教方豪變得十分迷信,本是極不願意隨行的,可偏偏王媽媽認準了他,大抵是因爲有幾年駛船的經歷,辦起事來雖偶然手腳不乾淨,卻很麻利。王媽媽是個講理的人,非但許了他五天的帶薪假期,還掏出亮閃閃的十兩整銀,瞧着仍有所猶豫,便使出的殺手鐗,尚喬伶。

    嬌豔欲滴的尚喬伶提着一盞小燈親自來到方豪髒亂的、帶有男人獨有異味的小房裏說情,如星如月的閃爍眼睛始終把人高馬大的他凝盯。

    剎那間,他便癡了情。

    光是昨夜因爲託擡一隻醉貓而進入她的北吟舍,已經令他找完樂子後徹夜沒有閉上眼睛,而現在居然又得到她近距離的垂青……

    胡思亂想的方豪滾了滾喉頭,嚥了咽口水,答應了下去。

    據說這次臨時安排的遠行是尚喬伶心血來潮的主意,去揚柳州的夜繁城採買衣裳是主要目的,倘使能順便帶回些新趣的小東西,自然更能獲她歡心。

    方豪並不覺得奇異,作爲荊琅州的首府,風暖城自然不會被夜繁城比下去,可誰讓夜繁城裏有個揚名天下、同樣成爲了“霓裳六壁”的織女,舒白芷。十三歲就開創了獨門的手織技術,莫說大荒,就是放眼天下,她織的裙裳也走俏得緊,富貴人家從不間斷地向她索取,就連女帝重要場合穿着的袞冕也全權交給她辦理,今次想必是又出了全新裙款,始惹得尚喬伶難耐心急吧。

    她也的確上心得緊,平時都得睡至日上三竿才肯醒,今日卻一早爬起來送行,甚至還遞出了一柄小臂長短的伴袖軟劍爲顏姑娘傍身用。

    這些都被忙前碌後的方豪看在眼裏。

    啓航不久,便遇上了兩條穿浪疾行的馬輪舟阻截,舟上赫然是五五六六的刀客,一副警戒的神色,方豪心有慼慼:想必是爲了防止那李什麼來着的傢伙脫逃吧。

    他往後靠了靠,裝作什麼也不知道,卻是那另一名小廝不慌不忙、滿臉諂媚的與人打起哈哈,隨後又從腰間掏出塊青炙幫的令條。諸夢樓有風暖城第一大幫在後頭撐腰,自然是誰都知道,那些刀客也不願順便開罪,囫圇吞棗地盤查了一二,旋即便撤,之後就再沒碰上麻煩事了。

    閒暇時餘,方豪的心思自然會亂逛,難免會落到顏姑娘的身上。

    她究竟叫什麼,方豪不甚知道,據說是被尚喬伶看上,最近才攬進諸夢樓的。她的模樣可當真絕俏,大抵只有身段因爲年紀的關係還未徹底盈開,其餘地方簡直與尚喬伶不遑多讓。許多時候方豪都會用炙熱的眼光對她偷偷窺望,那點骯髒的心念總會寤寐思量,江上寂寞,倘使什麼時候能睡在她的肚皮上……

    每當遐想到關鍵地方,另一個小廝就會來打擾,他還總是願意摟住方豪的肩膀,詢問到今天拿什麼管肚皮的飽!

    方豪疼恨他。

    那人除了偷懶,簡直什麼都沒做了,不幹雜活、不洗衣物、不烹食物,成天像個大爺一樣恬不知恥地癱在甲板上,不是打哈欠,就是和那頭該死的毛驢嘻嘻鬧鬧。

    那驢子也惹人厭得很,想來是那天動亂圓胡臺,被一羣人制服了,其中就有方豪,於是見面便對他呲牙,吐口水事小,甚至還會向他撩蹄子。

    可不知怎的,顏姑娘就是對這一人一驢分外依仗。

    憑方豪的眼力,當然是看得出親疏的,雖然顏姑娘對他們冷着臉又打又罵,對自己則是和顏悅色的柔聲商量,可她所居住的內艙豈非只有那人可以靠近甚至進去,而許多吩咐也多由那人傳達。

    他們是什麼關係?姘頭麼?每當他們擠入內艙以後,方豪就會止不住在心間猜想,隨後不由得在心頭與那人比較,男人的自尊讓他不承認對方更加俊俏,甚至斷定自己從氣質上全方位的碾壓了對方!

    只要有了比較,平衡的天秤勢必就會向一邊徹底傾倒。

    方豪越比較越氣,憑什麼自己事無鉅細皆得一肩挑起,而那人從始至終就那麼枕在毛驢的背脊上躺着,還可以口花花地近距離欣賞美女!

    第六天晚上,方豪蹲在外艙自己的窄房裏,翻包倒帶地將一小瓶蒙汗藥取了出去,他準備明日中午在湯裏下上一劑,然後把暈過去的那人和驢子一併拳打腳踢,好好地修理。

    翌日的龍蛇江上依舊風平浪靜,熱情的陽光在粼粼的波光裏洋溢。

    畫舫隨風穿過了長滿棕櫚的小島後,就算是徹底離開荊琅州、進入了揚柳州,擺好船舵後,方豪默默向着甲板走去。

    但看顏姑娘出了內艙,正舉起手,遮攔着驕陽。

    她難得和顏悅色地向那人和那驢靠近,柔聲道:“果真要走了麼?”

    那人笑了笑,道:“怎麼?捨不得你孟哥哥了?”

    顏姑娘“呸”了一聲,道:“你就不怕說話把舌頭閃到?”

    那人摸了摸毛驢的脖子,道:“倘使真有那麼一天,還請顏美人用嘴巴幫幫忙。”然後一人一驢皆是會心大笑。

    顏姑娘立刻就朝他橫跺一腳,那人中了以後,誇張地求饒。看得方豪妒火腹中燒,暗中捏緊了拳頭,悄悄在空中捶舞了兩下。

    那人道:“再過二三天,就能轉好,我豈非也有自己的事情。”

    顏姑娘“哼”着鼻子,道:“趕緊滾吧。”

    那人朗笑,甚至還對方豪揮手作別。

    方豪冷冽着,只覺得可笑,在這一望無際的大江上,畫舫又沒有備船,他又能往哪裏去!就在下一刻,所有的冷嘲頓時變做了驚訝,但見一柄不知由哪來的小木劍隨隨便便釘在船柱上,緊接着居然憑空打橫捲起了一陣風潮,他稍略一跳,斷然乘風御空,飛拂在了天上,隨着“嘶”的一聲快速抽拉,小木劍和勁風又於陡然煙消。

    方豪張大了下巴,難以置信眼裏見到。

    毛驢對他的孤陋寡聞當然譏笑,顏姑娘笑着爲他合攏嘴巴,便重新回到了內艙。

    我居然想打他!方豪一直捫心自問到晚上,依舊後怕。又過去一天,確認那人應是飛遠了,緊懸的心才徹底鬆垮,稍略在甲板上舒坦一二,心間猛地閃過一個機靈。

    他在心中肯定地想:那麼現在,豈非只有我和顏姑娘在船上!

    方豪立即浮現起她的臉、她的腰、她的腿,手抑制不住地往懷裏摸去,那裏有他爲了揍那人而準備的蒙汗藥:反正她是樓裏的姑娘,終有一天要和別人睡覺,這一路又淡出了鳥,相互慰藉一下,實在無甚不好。先讓她不能反抗,迷迷糊糊的爽快舒坦了,對那魚水歡合有了印象,往後豈非得求着自己要。

    對於自己的那方面,他一向以爲穩操勝券。

    便在這時,顏姑娘忽而蹦蹦跳跳地出了甲板,對他道:“方大哥,能麻煩你現在煮鍋粥麼?”

    方豪報以誠摯的微笑:“不麻煩的。”

    他捏緊拳頭裏的小瓶,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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