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對上那人證件照中的眼神，是嚴肅的，而且神采奕奕，甚至還有着光。
最後她合上，扔回了自己包裏。
登記室安靜極了，只有微鳴的機器聲和服務人員走動聲。當然，還有幾個面色透露着疲憊的人。
現在還有半個小時才能登機，而左一一向不是個喜歡提早來機場的人。
手機震動，是一條解鎖之後才能查看的信息。左一下意識覺得麥樹衡的這條信息是質問，畢竟她心虛。私心上不想理會這條信息了，雖然將手機屏幕離得遠遠的，但是指紋還是習慣性的蓋了上去，解鎖開來。
麥樹衡今天是去辦理簽證的，不過辦理簽證的時間在下午。早上他在書房準備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找不到護照了。而現在已經一個上午過去了，他還是沒有找到護照在哪。
的確很奇怪，因爲他拿了回來之後一直就放在書房的抽屜裏沒有動過一次。
難道自己動了？
他看着時間，大約是中午了，於是暫時放下找護照的工作，到廚房把中午飯做好端到桌上，而他自己一如既往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雙手撐着下巴思考着護照究竟放在哪了。
可時間一晃就到了下午快一點半的時間。
左一還沒到家，他倒是給她打了幾個電話。不過每次都是電話自動掛斷的狀態。他本來以爲她在上課，於是一直等到了現在。可遲遲沒人接聽，他掛斷了電話，本想出去接她，但怕兩人走岔。
這時左一回了信息。
「不用擔心，你喫吧。」
「你在哪？」
「很安全的地方。」
「？」
左一看他不罷休的樣子，找了個安靜地方點開語音條開始錄音，話說到一半，機場的廣播聲響了起來。她手往上滑，已經劃到了紅色的叉。
不過有時候天意使然，偏偏這時候有個小孩摔在她面前，扒拉了一下她的腳，左一哆嗦了一下，手中的語音就這麼發了出去。
等那小孩有禮貌的跟她道完歉，她反應過來要去聊天框裏把那段語音給撤回。手機倒也是挺湊巧，應用開始卡住，微信界面一直卡着就是無法操作。左一隻能退出後臺重新進。
而另一邊坐在家裏的麥樹衡聽見那段語音裏的背景聲十分熟悉，左一在的地方怎麼會有播報的聲音？
他給她打字到一半，轉手撥了個語音過去。毫不意外的，左一直接拒絕了。
「你到底在哪？」
「機場。」她十分坦然的回答，甚至還爲此多加了個句號。
麥樹衡看到消息之後什麼都來不及多想，打開售票軟件開始查今天的機票。
剛跳轉到一衆航班排列開的界面，頂部彈出一條消息。
「你護照在我這」
麥樹衡看到這六個字懵了一下，攥着手機快步到樓上書房打開那個放護照的抽屜，果然除了護照之外所有東西都在原位。
他再次給左一打電話，這次她接了。
相比麥樹衡的急躁，左一淡定的彷彿他們的關係當中她纔是那個大了八歲的人。
電話接通之後麥樹衡倒是不知道說什麼了。在一段時間的沉默過後，左一先開了口。
“我知道這麼做不好，是我對不起你。我只是不想讓你爲了我放棄你自己的堅持。”
他聽着聽筒傳來的聲音低了頭，半晌，才呼出一口氣：
“幾點的飛機？”
話裏透着的全都是無力。
話音剛落，登機播報就響了。
“該登機了。”左一從座位上站起來，手握在行李箱把手上。
“玄關的櫃子下面有一串珠子，照顧好自己。”
一切都能解釋清楚了。爲什麼那天她穿着睡衣突然衝到自己家門口，爲什麼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蜷縮在自己懷裏，又是爲什麼那天晚上她一直在親自己，留戀着身上的每一處
“小騙子。”麥樹衡撐在書房桌子上，覺得自己像一個被騙炮之後無情被甩開的人。如果自己早一點意識到，是不是就不會被她矇在鼓裏了？
他正想深度思考一番，又來了一通電話，催促他趕緊將護照上交辦理簽證。麥樹衡說自己的護照丟失了，可否緩幾天。而對方說兩週之後一定要叫上，那是最後期限。
掛斷電話，麥樹衡收拾着準備出門辦護照。
今天似乎是老天都在阻擾，他剛換好衣服拿上車鑰匙，外面已經烏雲密佈。黑壓壓的一整片天空垂的低沉。麥樹衡開門的時候，雷聲響了起來。那是橫跨着整個天空的驚雷。他皺了下眉，仍然坐上了駕駛位。
車發動的時候，第一滴雨點掉在了他的車頂。緊接着隨之一起到的是密密麻麻的水滴滴滴答答的打着擋風玻璃。聲音越來越細，連接的作響越來越大。車頭調轉，他迎着雨到了大道上。
可麥樹衡千算萬算沒想到，今天是星期六。路上實在是堵的不行，又加上下雨。江林的馬路上堵的比糯米飯還黏糊。他就這麼硬生生的看着時間跳動，本來半小時能到的路程，現在已經在路上堵了三小時了。
護照辦理處五點半下班，麥樹衡在五點的時候開車到了門口。因爲前面有一輛自行車擋着，他只能將車停在路邊，冒着雨跑過去。
“回去吧，下班了！”門衛室傳出的聲音讓麥樹衡一度不敢相信，他擡手看了眼表，明明才五點零幾分。
“不是五點半結束嗎？”他將手擋在腦門前，向保安室的反光玻璃中問去。
“今天天氣不好，又沒什麼人，就早下了。”
他放下擋雨的手，呆站了一會。
“快回去吧小夥子。”保安室裏的大爺都看不下去了，此時的麥樹衡身上的衣服幾乎都被雨打溼了。他還是不死心的往玻璃門裏面趴着看了一眼，大廳空蕩蕩的連機器屏幕都是暗黑色。
機場在江林市郊，這裏的烏雲顏色更深，雷聲更響。飛機正常登機，左一靠在座位上蓋着毛毯，透過舷窗看外面瓢潑的大雨。雷雨交加，雨點到地面的時候都要跳幾下，得確認是否安全再落下。
機場周圍除了各航空公司的行政樓與塔臺之外幾乎沒有大型建築物。左一盯着地面，又看了那些本應該在晴天下閃耀光的綠草坪。當然現在已經變得暗綠。
左一說不清現在對江林的感情，無可厚非，她是留戀的，也會想念這的一草一木，甚至是變態反應科的注射室她都在腦中過了一遍。
兩年很快的，很快就回來了。但不知爲何她又不那麼想回來，此時此刻，她希望是個好天氣，或者雨趕緊停下，這樣飛機能儘快起飛，飛到高空之後盡是藍天白雲。不用管也不用在意前面的小屏幕顯示的下面是哪個城市。至少，已經離他很遠了。
她的眼淚隨着舷窗上的雨滴一起落下。連舷窗都有給它接着眼淚的人，但是她的眼淚只能落到地毯上。
左一端起檸檬水，可沒想到掛在臉頰上的眼淚直接隨着一起滑了進去。曾經水中是清香，帶着一絲令人上癮的酸澀和甜。可現在沒了甜，只剩下鹹腥味。
飛機離地的那一刻，她後悔了。即便在飛機上待了五個半小時，她有無數次機會能下去，能回去告訴他自己晚點走或者帶上他一起走。兩個人就坐在一起。左一以爲她做好了跟江林和麥樹衡告別的準備，把腦海裏所有關於他們的記憶統統封存知道回來的時候再撬開。可現在，看着建築物越來越小，好像離天上的星星越來越近。
她閉上眼，想選擇不看，可腦海裏肆意闖着的都是曾經的夜晚，在她好奇對面住着誰的時候眼神隨便一瞥能看到的星星。
睡一覺吧，或許一覺醒來到了英國機場，一切又重新開始。
她不捨得關上遮擋板，但就算閉上眼也有月光滲進來。睡不着，她在座位上左翻右動，最後起來從包裏拿了一片過敏藥吃了。
雖然她沒有過敏反應，不過想抑制變態反應的唯一方法，對她自身來說，就是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