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期踩中的陷阱,讓阿彥隆意識到了,他不能一味的迴避答案,不然,他前面的否認很可能就會變成後期的打臉。

    被反駁得越多,他狡辯的餘地就越少。

    “啊……我想起來了。”他裝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是那起交通事故。這個我當然知道了,在我妻子住院期間,醫院裏的醫生和護士也在不停的談論這件事,大家都說出車禍的那些人實在是太可憐了。”

    緊接着,他又爲自己之前的言行做了小小的辯護:“淺江英里那個女人當時剛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精神一點也不好,表現得和有攻擊性的瘋子沒什麼差別,我當時可是被她折騰得夠嗆的,其他事情都沒怎麼注意。”

    “原來是這樣。”諸伏高明微微一笑,並不買帳,“還有呢?”

    “啊?”

    “你應該還有什麼想說但是沒能說出來的事情吧?阿彥先生。”

    接下來的事……腦海中回憶起了那天的鮮血,阿彥隆很是警惕,“諸伏警官,你應該知道吧,誘供是違規的。我有充分理由不需要回答你接下來的問題。”

    他們兩人的一來一回在旁觀者看來彷彿在打啞謎。

    毛利小五郎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瘋狂給原上司使眼色,期盼他能給自己透點底,告訴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可惜,目暮警部也不太懂。

    應該是長野縣多年前的案件,和這起案件有所關聯。

    “是嗎?那我再給你點提示吧。那起案件的肇事者,是一位50歲的產科護士,兒女都去外地上大學了,她一個人居住,因爲技術精湛,經驗豐富,很多孕婦都會在產前請她去幫忙照料,所以,她很早就辭掉了手上的工作,專門做有錢人家的住家保姆,照顧孕婦和剛出生的孩子。”

    阿彥隆眼皮一跳,但他剛剛纔說對這起事故毫無印象,此時再開口,反而不好。

    “我不知道這件事。”

    諸伏高明給人的印象一直是懷瑾握瑜,溫和有禮的君子,但當阿彥隆再次否認自己和7年前的事故有半分關聯時,他時常帶笑的眉眼也終於覆上了一層冰霜,狹長的鳳眸微微眯起,清雋的臉龐頓時顯得冷硬無比。

    “既然這樣,”他的聲音很沉,也很淡,“就讓我來說明這個案件吧。”

    “那個肇事者,伏原奈美女士,在事故當天早早出門,據說是要去僱主家裏照顧產婦,卻不知道爲什麼出現在了盤山公路上,因駕駛車輛失控,造成了一輛大巴車跌落山崖,一輛油罐車側翻,以及後續十多輛汽車追尾的大型事故,光受傷者就超過了50人,死者有20餘人。伏原奈美本人也在此次事件中當場身亡。”

    “事故發生時,正好是淺江女士流產的那天。之後媒體發現,這位伏原女士年輕時眼睛受過傷,按理來說是不能拿駕照上路的,並且她所駕駛的車輛也被媒體發現是盜取的車牌,之後還有匿名羣衆出來作證,證明伏原女士所駕駛的車輛是他家的,但他本身並不知情。種種因素疊加後,‘山路魔女’這個稱號就被牢牢地加在了她的身上,一直沒能取下。而她的家人也因爲此事遭到了大家厭惡,各種死亡威脅源源不絕,一年後,她的兒女絕望地選擇了跳海自殺。”

    “我年輕時,因爲經常衝動不聽調遣的原因,上司每次想要磨我性格就把我丟到檔案室,在那裏,我見到了不少案件的檔案,山路魔女案就是其中一樁。雖然無論是事故倖存者的證詞還是現場發現,伏原奈美似乎都是這場悲劇的源頭,但有幾件事,是我一直都想不通的。”

    “那已經是被定性的案件了,人都已經死光了,還有什麼可查的?”阿彥隆喃喃說道,目光死死地盯住了諸伏高明,“諸伏警部,這一路上,我和你的交情應該還算不錯吧。現在死的是英里,是我的前妻,是我曾經愛過的人!你非要在我傷心絕望的時候提起這種事情嗎?而且,別忘了,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協助你破案。”

    旁聽的目暮警官很想吐槽,在前不久,阿彥隆還說自己前妻是有攻擊性的神經病呢,現在又變成愛妻了,這愛恨交加的,真的不會分裂嗎?

    他的語句裏不乏威脅,但諸伏高明就像是什麼都沒聽見一樣,繼續開始講接下來的情景。

    “首先是那個被盜竊來的車牌,它和車輛本身受到的衝擊相比,上面的傷痕太輕了,並不像是被大型車輛撞過的樣子,反而像是被球棒之類的事物重擊了幾次的模樣。”

    “之後,死者身上的傷痕也很奇怪。”

    “正面碰撞時,司機的膝蓋會因爲撞到方向盤下的擋板導致膝蓋受傷,氣囊彈出時,胸部和頭部都會有所受傷,此外,在遇上交通事故時,駕駛員往往會有本能的反射性行爲,比如握緊方向盤,腳踩剎車等操作,這樣的操作又會導致一個反射性的損傷,四肢到軀幹,都會有不同程度上的傷害。”

    “但是,在伏原奈美女士的屍檢報告上,我沒有看見以上的損傷,這是不符合常理的。”

    “據我所知,當時負責相關檢查的一位即將退休的法醫也提出了這樣的意見,可是,他的客觀意見不但沒有被採納,而他本人在這之後,就在晚上遇見了喝醉酒的混混,被對方捅了兩刀後,不治身亡。”

    一件一件又一件,阿彥隆的臉色逐漸僵硬。

    “前不久,長野警方查獲了一起大型盜車案,該團伙經常會盜竊車輛,也會將他人的車牌卸下,買給黑市裏的顧客,方便他們去做一些不方便用真車牌的事情,這盤生意已經運營有20年之久了,警方不但查獲了他們未能及時銷贓的贓物,還查獲了他們的賬本。”

    “很不巧,那上面就有那個車牌的號碼呢?在事故發生的一個月前,剛被你買下來。阿彥隆先生,請問這是巧合嗎?從別人那裏偷來的車牌,恰好被你買下,又出現在那起事故中?”

    “不是巧合還能是什麼!”阿彥隆一個箭步衝上去,直接抓住了諸伏高明的領帶,他最討厭這個警察永遠波瀾不驚的模樣了,彷彿這一切都在他計算之中,他只是一個明明已經在蜘蛛網上,還企圖掙扎的可憐小爬蟲罷了。

    “這就是巧合!”

    “事故之後,你匿名向發現蛛絲馬跡的小報記者還有前來調查的警方提供信息,表示伏原奈美女士所駕駛的車輛是從你家裏偷來的,也是巧合嗎?”

    “沒錯!就是她偷的!所以纔會有那塊車牌!”

    “但你剛纔說你對這起事故根本沒任何印象。這麼大的事情,20多條人命,你沒印象嗎?伏原奈美女士在7年前是被淺江女士僱來安胎的保姆,你沒印象嗎?駕駛座上,沒有多少伏原女士的血跡,反倒是前排副駕駛座位的後方,有被撞擊的痕跡和她的鮮血,後座的安全帶有拉伸過度的跡象……這些,難道都是所謂的巧合嗎?一個坐在駕駛座上的人,鮮血到底是怎麼會到副駕駛上面去的!那是你的車,能麻煩你告訴我嗎?阿彥先生!”

    “我說了!我當時不在!我在醫院陪妻子,我怎麼會知道!”

    “是嗎?正好是事故發生後的10分鐘內,你那位婚內第三者用淺江女士的名字去了醫院要求做體檢,甚至旁邊還有一位男士,她說那是她的丈夫?”

    “那是她出軌了!我當時並不知情!”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麼了,但一切的一切,都要全盤否認掉纔可以。

    “你不知情?”諸伏高明突然笑了,嘴角扯了扯,表情不屑與涼薄,眼神裏卻冒着幽暗的火焰,“但是,你當時的筆錄可不是這麼登記的。上午去醫院陪伴第三者,下午去另一家醫院陪伴妻子做流產手術,不都是你說的嗎?”

    阿彥隆如同獵人被扼住了脖頸的獵物,臉頓時漲得通紅,他用力地抓住了諸伏高明的衣服,可是,將那潔白整齊的領口揉了又揉,他也沒能整理好反駁之詞,只能反反覆覆的張嘴,又死死地閉上。

    “一個小時了。”緊閉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守在門口的女傭還沒適應槿小姐的做事的節奏,差點被她嚇一跳。

    那張怪盜的面具,因爲出現得足夠意外,看上去更嚇人了。

    “一個小時了。”金田一三再度重複了一遍,“我睡了一小時,他們還沒解開這個案件嗎?”

    “額……沒有,不過應該快了吧。樓下的傭人都在說他們在阿彥先生的房間裏待了很久……哦,對了,還有,毛利先生說犯人是淺江先生呢!”

    “淺江信?阿彥隆?”金田一三眨眨眼,“四選一,他們是要挨個排除錯誤答案還是怎麼樣?”

    “啊?”

    “果然,男人就不能看臉。”金田一三想到了那個看上去斯文內斂,精明幹練的警官,覺得他的推理能力簡直是白瞎了那個還算不錯的名字和臉蛋。

    “算了,他們都解不出,就讓我來吧。”

    五分鐘後,高木警官氣喘吁吁的過來報告:“犯人,犯人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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