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報殿下，屬下是來給殿下回消息的。”
“講。”吳念玉雙手攏在袖中，擡眼看過去。
“永安坊的探子見到雍國公主去了三禾客棧。”
“永安坊的三禾客棧？”吳念玉皺起眉頭。
“正是。”
“永安坊，又是永安坊……”吳念玉思索着，偏頭問左恆，“你確定蘇康離開西京王府後，除了陳記，再沒去過其他地方？”
左恆聽到三禾客棧，想起之前的陳記也在永安坊，心裏不由得也一驚。但他十分確認蘇康除了陳記，的確沒有去過其他的地方。
吳念玉哼笑一聲，“看來在蘇康來西京王府之前，或許早已佈下了線啊。咱們的這位公主，手段可不容小覷。”
“殿下的意思是，蘇康或許是在來王府前去過三禾客棧？”左恆問道。
“王府在西京城東北，永安坊在西京城西南，如果不是另有目的，她大老遠跑到城的另一端，只是爲了找家不上不下的客棧喫頓飯再住個店嗎？”吳念玉繼續問那屬下：“你們在三禾客棧探查到什麼消息了？”
“探子去客棧中問過，雍國公主在客棧用了頓飯，隨後點名要了間‘點竹煙’，住了進去。”
吳念玉思索片刻，道：“她可有指定具體的房間？”
“並未指定具體的房號。”
“哦？她就那麼隨隨便便地住進去了？”吳念玉反問道。
“倒也不是……據探子回稟，本來掌櫃的想要分走廊盡頭的一間房給她，但一進門不知怎的，窗戶卻掉了，掌櫃無奈之下才領着她去了隔壁的房間。”
“‘點竹煙’共幾間房？”
“三間。當時只有一間住着人，其餘兩間空着，便是屬下提到的這一好一壞兩間房。”
“那窗戶如何壞的？”
“探子之後去檢查了那扇窗戶，之所以斷裂，是榫頭因爲長時間的風雨侵蝕漸漸鬆垮所致，客房門一開，穿堂風吹起來，外力導致那榫頭無法承受窗戶的重量，最終整個窗戶倒了下來。”
榫頭受風雨侵蝕，非一朝一夕之功。然而那客棧人來人往，客房幾乎每晚都有人住，臥房的門開開合合，怎麼不偏不倚，就是姬潄陽所在的那陣子穿堂風把窗戶給吹斷了呢？吳念玉思襯着，縱使事件前後聽起來再天衣無縫，種種巧合加在一起，也無法讓他相信一切的發生都是偶然的。
“罷了，他們蒼山內部的交流，就讓他們去罷。橫豎當時蘇康纔來王府，想也不會有什麼跟我有關的重要消息傳去給公主”，吳念玉嘆口氣，“可知公主之後何時離開客棧的？”
“探子在發現公主進入客棧後便向王府報了信，隨後來了其他探子守在客棧後方的竹林裏。但房間中一直沒有動靜，也未見公主走房頂離開，不知公主何時離開的客棧。但是，當時探子還發現了其他事情，要向殿下稟報。”
“哦？何事？”
“探子在門外探查時，發現有人跟蹤我們。”
“何人？”
“不知。當時人手不夠，探子只得先顧着公主這邊。但探子說，他曾暗中觀察此人，他站在街對面的包子鋪前面，身着淺褐色外衫，在我們的探子進客棧不久後，被一羣玩鬧的小孩子意外砸中了，因此失了我們的蹤跡。在和包子鋪老闆和那羣孩子爭執過程中，隱約露出裏面的衣服來，看起來像是統一制式的服裝，胸前似乎有個金色圓形的標誌，那圓形的上半部分看起來不甚規則。”
“這……”那名屬下遲疑道：“我們的探子並未告知屬下那羣孩子的來歷。想是事發突然，沒來得及注意。”
吳念玉揮揮手，左恆得了吳念玉的示意，領那名下屬離開。他獨自坐在桌前，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中。
有人得知了包子鋪之人在跟蹤西京王府的探子，故意將他支開了？爲什麼？是不想讓西京王府失了姬潄陽的蹤跡，還是不想讓那探子進一步掌握西京王府的動向呢？此人意圖爲何，又是敵是友？
還是說，這一切都當真只是巧合？
隨着他們離西京城越來越遠，事情變得愈發複雜而又撲朔迷離起來。吳念玉緊皺着眉頭，深感事態緊急。
左恆送走那名下屬，回到樓上的時候，看到吳念玉正把懷瑾師兄送來的淡藍色布包拆開。裏面包着兩本書，赫然是之前吳念玉向清風道人求的《觀旗》。
“王將軍之前怎麼這麼快就離開了？我還想着他可能要跟殿下多聊些時辰。”左恆端着托盤將晚飯一一擺在茶几上。
“他能有什麼事，不過是有求於我。”
“哦？”
吳念玉將《觀旗》收好，回身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喫起遲來的晚飯：“王申一路隨我父皇起兵，從蜀地來到這裏。西北乾燥、多風沙，氣候環境、飲食習慣與蜀地都有諸多不同。王申思念親人，想趁此機會讓我進京後向父皇多美言幾句，讓他調離函谷關，回到蜀中。”
“函谷關乃軍事重鎮，又緊靠西京，地位何其重要，沒想到這位王將軍竟無意仕途大進，只想回到家鄉。”
“思鄉之情人人皆有，也是情有可原。”吳念玉胃口一直不好，很快便喫飽了，拿起布巾擦擦嘴，“不過有意思的是，王申有個兒子叫王熠，被我父皇留在了京中做質子，現如今供職於兵部。聽王將軍的意思，他這位兒子是個頗有野心的，很想留在臨安城做一番事業，卻一直遭人打壓，數年來始終鬱鬱寡歡。”
“那殿下要出手幫幫王將軍麼？”
“他找錯了人，我這個流放西北的皇子，可不是能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的寵臣。不過……”
“不過什麼？”
吳念玉停頓片刻，道：“沒什麼。”他站起身：“我倦了。東西收拾下去便退下吧，我要歇了。”
左恆稱是，讓侍女進房間來，簡單服侍吳念玉洗漱完畢後，便紛紛退了下去。
屋子裏只剩下吳念玉一個人。他只穿着裏衣，斜倚在牀邊，手裏拿着一本《觀旗》，捲成筒狀，在掌心輕輕敲打着。半晌，他走下牀，來到桌案前，打開了臨安城的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