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和罔先生認識？”蘇康有些驚訝。
“數年前隨外祖父參加塗山武林會盟，曾有過一面之緣。”吳念玉笑言。隨後他向罔先生問道：“我給鏢局的與願鏢，請問罔先生可有迴音了？”
“有了。殿下要現在拿到回覆嗎？”
“要。”
罔先生笑着應了下來，叫了一名墨生進來，附耳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名墨生點點頭，走了。
“什麼是與願鏢？”扎西撓撓頭。
罔先生微笑道：“本鏢局共兩種鏢，一爲與願，一爲斂目。與願鏢的背後，印着佛祖的與願印，意爲所祈求之願皆能實現，是較爲昂貴的一種鏢。本鏢局接鏢之後，會根據求鏢者的要求尋找唯一一名最合適的鏢師接受任務。而斂目鏢，背後印着佛陀之眼，意爲普度衆生，其價格相比之下較爲低廉。本鏢局接鏢之後，會尋找諸多合適的鏢師人選，由收到任務的鏢師主動聯絡鏢局接受任務。”
扎西想起樓下那個穿着破破爛爛的書生，不可置信地問道：“不會武功的人，也能做鏢師？”
罔先生哈哈大笑：“誰說不能呢？若是我有求於殿下，殿下也願意出力相幫；交易一旦達成，殿下便也是我們鏢局的鏢師。”
吳念玉似笑非笑，擡眼看他。
“哦……我明白了。”扎西恍然大悟，“此鏢師非彼鏢師也。”
“此鏢局也非彼鏢局。”罔先生笑着說。
“那若是斂目鏢發下去後，同時有好多人都想接這個任務呢？”扎西問。
“那自然是……競爭上崗，價高者得。”
“何爲價高者得？”扎西問，“鏢師接受任務，難道不該由貴鏢局付報酬給鏢師？”
“對於本鏢局來說，不同的鏢師要的報酬不一樣，自然分價值高低。萬兩黃金比不上一個可爲鏢局所用的信息，”罔先生道，“鏢師要的報酬越是值錢，對我們來說自然是價高者。”
“哦？”蘇康疑惑道，“既然是這樣，難道對於貴鏢局來說，不應該是‘價低者得’嗎？罔先生這樣做生意的方法，倒是前所未見。”
罔先生微笑不語。吳念玉喝了口茶，道：“做生意講究有來有往，鏢師接受的報酬越有價值，下次鏢局找上門的任務可能越難。反言之，若總是想要價值高的報酬卻不願意出更多力，便是破了這門規矩，此人便上了鏢局的黑名單了。”
罔先生道：“正是如此。殿下聰慧，在下深感敬佩。”
“好了，”吳念玉道，“勞煩罔先生給我的下屬費心解釋這麼多，看來我這個‘鏢師’，是非當不可了。先生從我這兒想要得到什麼？直說便是。”
罔先生笑言：“在下不過是答疑解惑罷了，何來勞煩一說呢。”
吳念玉盯着罔先生，手指間轉動着小小的白瓷茶杯，吩咐道：“你們先出去吧，門外守着。”
鏢局門口，一身青色短打裝扮的姬潄陽叩開了右邊木樓的大門。
一名墨生將姬潄陽領了進去，兩人快速交談了幾句，那墨生隨後將她領到三樓一處編號爲六二的空房間內。
“無妨。”姬漱陽喝了口茶，“不必非要罔先生，找個能回答我問題的來見我就行。”
“請問公主有什麼問題？”
“關於我這兩次鏢的問題。”姬潄陽道。
那名墨生沉思片刻，道：“既如此，公主請稍後。”隨後向姬漱陽行禮，退了出去。
姬潄陽倒了一杯茶，邊喝邊等。
和姬漱陽一樓之隔的四五房，罔先生正和吳念玉交談。
四五房。
左恆等人稱是，退出了門外。待屋裏再無外人，吳念玉開口道：“先生現在可說了。”
罔先生示意吳念玉將茶杯放下，給他倒滿一杯茶，隨後將手輕輕放在案几上。吳念玉低頭看着案几上盛滿茶水的杯子，只見那杯中茶水如旋渦一般旋轉起來，漸漸分成兩種顏色，最終形成了一個模糊的太極圖圖案。
吳念玉挑了挑眉毛，“我聽罔先生之前滿口普度衆生慈悲爲懷，以爲先生專門修習佛法。怎麼現在又研究起太極八卦了？”
罔先生哈哈大笑：“萬法歸一罷了。”
“先生境界倒是開闊得很。”吳念玉將那杯茶拿起仔細端詳。
罔先生沒有答話，只是低眉斂目坐定，隨後開口問道：“敢問殿下對如今朝廷與江湖二分天下之勢，如何看？”
“二分天下？七州天下莫非衛國王土，何來二分天下之說？”
罔先生道：“新衛雖一統天下，但國家百廢待興，地方民衆多依附於各大門派生存。更有甚者，在許多地方，民衆遇殺人搶劫案，第一反應不是報官，而是找地方門派尋求公道；很多地方門派則進一步依附於朝廷，不專注修煉武學，而是靠替朝廷做事將勢力一步步做大，不像門派，更似匪幫。如此境地，怎麼不是二分天下？”
吳念玉似笑非笑地看着罔先生：“先生對我倒是知無不言。不怕惹怒了我，一把火燒了你這鏢局？”
罔先生微笑道：“殿下還有求於在下，放火也不在這一時。”
吳念玉哼了一聲，答道：“江湖之遠，恩怨是非，非是朝堂之上的權貴們所能曉得的。然而廟堂之高，又豈是山中修行數十載，渴望一朝悟道的武者們隨便就能參透的？凡事都有自己的運行規律，各司其事，天下方可安定。”
“殿下的意思是，江湖與朝廷，當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職？”
“不錯。”
“可朝廷如何保證能與江湖井水不犯河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想要二者完全分割，是不可能的。”
“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但要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倘若律法無權威，朝廷無威嚴，天下必然大亂。”
罔先生看向吳念玉，“所以殿下認爲，如今局勢，乃江湖藐視廟堂之過？”
“非也。”
“哦？”罔先生頗感興趣地挑了挑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