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閒雜人等已被屏退。柳城青坐在牀邊,手邊擺了長長一排毫針。
“他到底中的什麼毒?師父可有法子治?”姬漱陽在一旁問道。
“此毒名銷髓,確實是穆羅拿手的三毒之一。按理來說,中此毒者不出一個時辰,渾身的骨頭便會脆如朽木,無法直立,隨後口鼻噴血而死。死者渾身血液都呈青黑色,如對屍體實行解剖之術,會發現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骨頭。”柳城青一邊爲吳念玉施針,一邊道:“不過幸好他全身血脈瘀滯,毒素沒能蔓延,只留在了他腰腹及下肢上部,還有法子治。”
姬漱陽鬆了口氣:“還好,這趟沒白辛苦。”
阿敘按照柳城青的吩咐,從外面拿來兩個大桶,分別擺在吳念玉兩側。柳城青對姬漱陽說道:“我要給他放血祛毒,這個過程不能超過半個時辰,否則他會有經脈斷絕的風險。過程中我需全神貫注,你去囑咐阿敘好生看着大家煎藥,然後站在門口放風,不要讓人隨便進來。”
姬漱陽稱是,起身離開了小屋。
她去藥房找到了阿敘,將師父的囑託原話帶到,隨後便往回返,走到半路時,她不經意間往下一看,在瀑布水潭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姚喜。他還坐在每日垂釣的老地方,佝僂着腰,身邊放着一個小小的竹簍。
她站在原地想了想,卻是沒有動身去找他,而是拎起衣袍下襬,垂目離開了。
等她回到屋內,吳念玉的腹側和股間已被割開兩道深深的傷口,黑血從傷口裏緩慢地流出來,順着管子滴進牀邊的兩個桶內。
柳城青在一旁時不時觀察下他的眼瞳並診脈,聽到姬潄陽的腳步聲,道:“穆羅輕易不離開魘山,看來你們這次手刃犬羅剎、重傷鐵爪山,確實惹怒了他。”
姬漱陽走過去坐在牀邊,“其實魘山這次四大護法派出其二,有我的緣故。計劃出了岔子,讓他們意識到我跟在吳念玉身邊。”
“怎麼?”
“我在西京城一家名叫勉堂的藥鋪發現了黑音香,但去查探時,並未發現魘山人出沒的痕跡。他們神出鬼沒,我又要一路隨吳念玉南渡,行動不自由,便想以自己爲餌,引蛇出洞,於是在勉堂存藥的庫房內烙下一枚太陽紋。”
“然後呢?”聽到她的話,柳城青不復一直以來的溫文爾雅,聲音變得冷淡起來,淡淡地擡起頭來看了她一眼。
姬潄陽料想自己如此行事,師父必然生氣,當下也不敢放肆,只硬邦邦答道:“他們自那以後果然一直在尋找我的蹤跡,我偶爾在距離吳念玉的車隊有一段距離的地方露面,不僅是給觀海園的人看,也是故意在給魘山暴露我的行蹤。”
姬潄陽狗腿地從旁邊拿起抹着厚厚一層藥的紗布,忙不迭遞給師父,小心翼翼地答道:“魘山雖與我有仇,可畢竟沒有殺我的理由,更何況他們忌憚陳喬的手段,不會隨便對我下手。我也沒想一次就將多年的恩怨了斷……不過是想引一個知情人出來,瞭解瞭解情況罷了。”
“哼,”柳城青嘲諷地哼了一聲,對她說道:“你算盤倒打得響。那又是怎麼翻船的?”
“咳咳……是這樣的……”姬潄陽看着柳城青手下動作不停,趕緊拿起另外一塊紗布,殷勤地舉起來等着,說道:“在澠縣,吳念玉一時失察中了毒,當時情況頗爲危險……我本來在追魘山唯一一名逃出來的人,但是遠遠聽到他手下的呼喊聲,只能盲出一招,便放棄了追蹤。現在想想,那人當是活着回去報告了帶頭的人,這才讓穆羅意識到我和吳念玉是一起的,讓他派出兩大護法來對付我們。”
柳城青給吳念玉腹部的切口也止了血,接過姬潄陽手上的紗布,敷在切口上,嘆道:“你們兩個年輕人,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個個的,滿身是逆鱗,還都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冒險。”
姬潄陽笑道:“福禍相依,沒有壞事,又哪來的好事呢?”
柳城青瞥了姬潄陽一眼:“徒兒出門一趟,大道理是越來越多了。行了,餘毒已基本清理乾淨,去吩咐阿敘準備藥浴,西京王殿下需得泡夠三個療程,才能慢慢補回氣血,恢復體質。”
“那縛靈鎖……”姬潄陽躊躇着問道。
柳城青一邊擦手一邊說道:“可解。我在藥浴中已加入護心脈的藥材,此次他痊癒後,可一併將縛靈鎖一同解除。”
姬潄陽感到這一路上最大的難題終於得解,忍不住面露喜色,高興地說道:“謝謝師父!”
“行了,徒兒自便,爲師要去休息了。”
姬潄陽殷勤地挽住柳城青的胳膊:“師父師父!徒兒許久未見師父,心中想念得很,我陪您喫個午飯吧?”
柳城青嫌棄地推開她的手:“你看看你現在,又髒又臭,師父纔不願意跟你喫飯,沒胃口!”
“誒誒,師父,別急啊,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