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昭起身嘴角一勾，眼角的痣魅惑着：“爲師告訴你，有些事情有結果了就該停手，再往下查，你知道了如何，又能如何？”
“你父皇都不敢，你怎麼敢？嗯？太子殿下。”百里昭含着笑俯視着她，太子二字着爲諷刺。
長孫思衡不語，盯着他心間輕微顫抖着。
第一次感覺那抹氣息聞着那樣冰涼。
“噔、噔、噔”木門輕釦三聲。
“進。”百里昭退到了棋盤前，仍揹着手看着她。
魏安進來斟茶，茶香四溢，茶煙瀰漫，連帶着百里昭都看着雲裏霧裏，難以捉摸。
百里昭吃了口茶，浮着茶末“太子殿下怕是身子還未痊癒，就不留你用茶了，早些回去罷。”
“是，思衡先行告退。”長孫思衡行了禮離去。
剛出了院門蘇齊和岑原就圍上“殿下。”
長孫思衡朝前走着，嘆了口氣，吩咐着“叫付尚書那停手吧，別查了。”
“啊？殿下！這不……”岑原不明瞭，不是已經抓到了麼？
蘇齊見長孫思衡眉眼鬱結，拉了拉岑原的衣角，示意他退下。
“不查了，不查了。”長孫思衡擺擺手“就說喜子在山間暴斃吧。”
長孫思衡上了馬車，閉眼凝思着，再往下查，就算知道是誰，現在確實也動不了他，更何況百里昭也在其間。
這樣反倒會把自己暴露，我意難平啊！這件事又怎能如此埋沒？
竹苑裏，魏安仍跪着端着茶盤。
“你應是嚇到她了。”那聲音淡漠而無意。
魏安指尖微微發白，仍低着頭：“是，屬下無能。”
“不過也好，也該嚇唬嚇唬，不然膽子肥了，到不好拿捏了。”百里昭下着棋子。
只有棋子落在石板的清脆聲音。
“魏安，殺人一一就該這麼殺。”百里昭手中的茶蓋朝牆頭的樹叢飛去。
那裏隱約悶聲一響。
“去處理吧，給陸御史送去，順道帶句話，老了就好生歇息，有些事情還是爛在心裏好些。哦！對了，北山山腰一修竹處朝陽，那兒風水甚佳。”
百里昭品了口茶“他老人家一定喜歡。”
“是”魏安起身，身姿微晃，趕忙退下。
牆頭竊聽的那人雙目圓睜，面部漲紅，茶蓋嵌進喉間凹陷，堵住了他的聲響。
輕輕挪動身形，那茶杯松落，傷處被壓抑的血噴射……
魏安送去，輕悄悄地放在御史的書房處，那御史雖五六十了，仍眼明心亮。
那知剛推開門見此景，嚇得差點昏厥過去，聽了下人的傳話，氣得老臉漲紅“豎子！”
國子監裏秦老經過，眯着眼誇讚“魏安，在澆花呢。真勤快！”
魏安回之淺笑，舀着木桶內的水沖刷着花草上的血跡。
刑部那邊，付燼明到底是在朝廷幹了四五年，倒也不傻，由以柳尚書提前打了照面，知了這消息就帶一個貼身仵作還有一個部下去了。
查完取了證後，便把她埋了。
付燼明寫了封信交給屬下，囑咐他送去東宮。
晚膳，長孫思衡嚐了幾筷子的時蔬便撤了，啓信，讀着。
那饅頭含毒，可讓人神志不清、毒發失力，喜子應是中毒不淺，長劍擊中前額，一擊致命。
使劍者武力高強，可以一敵十。
長孫思衡將信紙燒去，立於窗前。
母后到底摻和了什麼事，而清道子的背後又是誰在佈局？
長孫思衡連着幾日未去竹苑。百里昭那邊還未派人來催，蘇齊倒急了“殿下，今日……”
“再說吧。”長孫思衡前腳進了偏殿，便被人拉進，捂着嘴扣在一旁的柱上。
“殿下！”蘇齊一驚，正要上前，魏安從旁邊柱後站出輕咳一聲，蘇齊沒了聲響。
長孫思衡看清了那人，心頭一跳。百里昭！
“殿下已多日未來，微臣不過小小四品司業，不若早早向皇上請命，去了這太傅的高職。”百里昭鬆開了捂住她的嘴。
長孫思衡低下眉眼：“學生近日繁忙，今日便去補齊課業。”
百里昭看她睫毛輕顫“你在怕我？”
“是，學生，學生惶恐。”長孫思衡舌頭打着結。
“呵。”百里昭噗嗤一笑“看着倒是沒了當初的意氣，你呀，只需乖乖聽話，做你的太子就好……不要總惹爲師生氣。”
百里昭爲她扶正了官帽，甩袖離去。
蘇齊見他出來，打着哈哈：“太傅大人，您走好。”
長孫思衡心底泛起一陣寒意，也只能抿着嘴去竹苑。
弘哲書院的才子下山而來，幾日顛簸，抵達陽城。
這幫才子裏尤以晏行之最負盛名，據說能與太子一較高下。
茶樓裏，弘哲書院的學生們喫着茶倒碰着了國子監的學生。
這下倒精彩了！
國子監的學生都是些家底厚實，而弘哲書院的學生雖不乏名門子弟但大多還是些窮苦讀書人。
長孫信沾了他姐姐長孫瀟瀟的喜，得不少人奉承，倒坐實了這陽城小霸王的名聲。
長孫信故意命店家換了低等的茶水和粗餅。
不少弘哲的學子不悅：“憑什麼我們喫的是這些粗食？”
“對呀！我們也是付了錢財的！掌櫃你出來說清楚。”
那掌櫃踱着步子出來“這，這是二皇子殿下爲你們置換的。”
聽聞是二皇子殿下，弘哲那幾個帶頭的學子也沒了聲響。
“怎麼本殿下不過是覺得山豬吃不了細糠，給你們換些粗糧過渡一下，怕你們喫不習慣罷了。”長孫信大大咧咧地敞着襟袍。
“你……”那些學子只能忍着怒氣。
“你什麼你，吾乃二皇子殿下，如此大不敬，你先生就是這般教你的麼？”長孫信使眼色。
身邊僕從上前抓住他來一腳，那人便跪下，他掙扎着欲起卻被那僕從按着“敢對二皇子不敬，你怕是不想在陽城待着罷”，其他的學子要扶他又被嚇退。
“就算是二皇子，你，你又怎能如此欺辱”那人發着抖，咬咬牙說出口：“這天底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長孫信笑了出來，走近“小爺告訴你，在這陽城，我就是王法。你算什麼東西？不過山裏來的東西，你也配！擾了爺的興致。走，咱們去迎春閣聽鶯鶯姑娘唱曲兒去。”
那一衆的官家子弟如嘍囉跟上。
“如此一看，太子殿下倒不如二殿下那方威風。”
一雲錦白袍的男子走近，溫文謙和“小生晏行之見過太子殿下，來向殿下討杯茶水喝。”
“坐。”長孫思衡與柳煦對視一會答道，柳煦騰出了個空位。
“嗯，殿下這兒的茶水倒是真的好。比不得我們那些，不過剛從山裏出來，大家都魯莽了些，擾了殿下清靜。”晏行之不客氣地品了一口面前的茶水。
“阿信自幼得聖恩，性子跋扈了些，蘇齊這玉環賞他吧。跟掌櫃說今個兒茶點我請了，都上些好的茶點。”長孫思衡取下腰間的玉環。
“是。”蘇齊接過。
“殿下倒是仁慈大方。”晏行之打量着她拿出的玉環“此乃岫山玉環，顏色鮮麗，油潤細膩。是世間難得的好玉，夠他下半生衣食無憂了。”
“不過是死物罷了”長孫思衡淺笑。
“良玉養人啊，殿下。”晏行之。
又聽了幾場說書，二人無話，晏行之起身行禮“時辰不早，小生先行告退。”
長孫思衡點點頭看着他離去。
“他那話啥意思？”柳煦不解，喫着桃酥。
“晏氏玉商，你未曾聽聞？”長孫思衡倒着茶回他。
“我們也該走了，再晚些你父親又該派人來尋你了。”
一衆人離去。
晏行之身旁的小廝看着：“公子，這太子與二皇子倒真有幾分不同。奴才也覺得跟着太子好些。”
“嗯，但這貴人最不缺的就是這些玉了。”晏行之揹着手，心胸壓抑着起伏。“那二殿下倒是鬧騰，該送的送了即可。尤其是那個四品司業，阿爹吩咐了他怕是個不好應付，你們仔細些，別除了差錯。”
鎮國公府，百里昭把玩着晏行之供上的玉石，聽着魏安上報：“良玉養人？”
百里昭眼底盪漾着笑意，晏行之，不過富商之子，倒是有趣，這怕是個有心思的。
“應是美人養玉……魏安，你去把那玉環買來打只鐲子罷。”百里昭放下手中的玉石，冰涼潤滑。
“是。”魏安出去。
那學子的事情傳了出去，弘哲的先生也無奈，如此惹事若是高中了也應仕途無望，便打發他出了書院。
那倒是個不識玉的傢伙，又斷了前程，便同魏安換了金子買了馬兒自個逍遙快活去了。
魏安將玉送進商鋪，約了時間再取。
夏日漸炎，便到了弘哲書院學子觀摩學習之日。
弘哲書院的學子排好，在先生的帶領下輕聲瀏覽着國子監的學習。
國子監地方寬闊，朗朗書聲悅耳。難得的今日個個都精神飽滿，士氣大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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