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皆一愣，學以爲何？有些是爲了逃那軍徵，有些是爲了升官發財，而國子監的學生年齡一到便被家裏人塞進學堂了，好似大家都是這般。
晏行之起身行禮“學生晏行之，學生學以爲官。”
不少學子心照不宣地笑着，還以爲晏行之會講一番文理，原也是如此的粗俗。
“嗯，晏家子弟，你本爲玉商，原何想要爲官？”秦老聽此心下竊喜，晏行之也是個好苗子，若願爲官也是一大喜事。
“學生曾同父親去各地賣玉件，偶見一些地方官員欺壓百姓，當時爲官，不敢阻攔，所以行之便想爲官……爲一方百姓的好官”
“你若爲官，該當如何？”
聽此言，晏行之也一怔，爲官之事他到未曾想過，更何況他現在還只是學生，便答“學生不知。”
“倒是老實，既不知又如何爲一方百姓謀福祉？”秦老步步相迫，連憑嵐也爲他捏一把汗，這孩子隨了他父親從商不好麼？非要入朝爲官？
百里昭只是心頭一跳，要入官麼？那太子殿下確實是個好大腿。
“學生是不知，但學生可以學，學生明瞭何爲該做，何爲不該做，何爲利民，何爲害民？”晏行之看着他。
“那不若說說何爲利民，何爲害民？”
“如包拯大人清正廉潔，海瑞大人平定地方賦稅皆爲利民，反之縱容地方惡霸，壓榨百姓則爲害民。”
“嗯，也罷，老夫也相信晏公子能明是非之理。”秦老吃了口茶便揮手讓他坐下
“學生學以爲大同”長孫信吃了小半碗瓜果起身。
此話一出不少人皆側目“不愧是二殿下，這氣度就是不凡。”他的狗腿子們誇讚着。
長孫信也得意洋洋接受着他們的誇讚。
“殿下氣概不凡，不若淺談何爲大同？”憑嵐率先開口提問。
“安平盛世。”
“殿下開口不俗，言簡意賅。”憑嵐拍着馬屁。
“寬泛。”秦老兩個字蹦出“殿下還是該好好想想。”
此話一出，長孫信臉色變得青黑不悅，也只能惱怒着坐下。
“太子殿下不若言之一二。”憑嵐直接點她“聽聞太子太傅年紀輕輕便爲朝中四品司業，想來才華出衆。太子殿下聰穎定不凡。”
衆人皆看向了長孫思衡，她便放下茶杯對着憑嵐淺淺一下。
“學生學以爲修身。”長孫思衡緩緩起身。
長孫信聽此輕佻一笑，此番淺顯無志氣，父皇若知道了不得氣死。
秦老捋捋鬍鬚“還請殿下細細說來。”
“學生原想我輩讀書人，學不過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
而明德於天下者始於修身。學生入院始學《論語》，知聖人君子之道，後學《大學》明三綱八目，治人先修己，而《中庸》授之人居正道。
吾爲太子，身擔重任，所以學生學以爲修身，身正氣直方可齊家治國，爲官者清明，方有海晏河清，萬象昇平，時和歲豐。”長孫思衡聲緩，謙謙君子。
相比之下長孫信方纔那句話倒是寬泛窩囊倒，而是憑嵐那“太子”二字，無意地戳得他心中一處，鬼火直冒。
秦老點評着“學以爲修身，盡者，慎微者著。凡事從小做起，學以教人，學識以鑄人，而非爲官應考，還望諸君謹記。”
“是。”學生們皆應。
“話雖不錯，但到底借了二殿下的話術，可否視爲抄襲呢？莫不是殿下的太傅教你如此。”憑嵐掃視上座除了皇子世子，到沒有那年輕的司業，便大膽起來。
這話一出，場面冷淡，弘哲的學子也不明所以，連長孫信都斜着眼撇了一眼百里昭。
“山河太平之景，我是化用了二弟的話。”長孫思衡對着長孫信拘了個禮。
“堂堂太子殿下竟然……”
“這倒是好笑。”百里昭噗嗤一笑，起身揹着手對着憑嵐點頭“我便是太子太傅兼國子監司業，百里昭。”
憑嵐雙目微怔，竟如此年輕，亦行了個禮。
“古人千般萬言，你讀的亦是聖人之言，說的也是聖人之語，莫不以此也可定你的罪”百里昭看着他，玩味地笑着。
“你……”憑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時下不了臺。
百里昭繼續諷刺着“二殿下的學寬泛，然太子殿下藉以太平之景。二者並無相干，單憑句意相同，便妄然定罪，你們弘哲的學子又如何考試？若有偕同皆定抄襲？”
聽這話，弘哲學子也不悅，憑先生平日在院裏也是溫和謙善，今個兒這是怎麼了？
“這……司業說的是，此番是我魯莽。”憑嵐感覺踢到鐵板了，趕忙道歉。
“無礙，學而不精，渾然攪事。”百里昭幾字堵着他。
“百里昭……”憑嵐惱羞成怒。
秦老輕咳一聲“好了，兩大書院講師非要在學生面前如此的不堪爭論麼？”
憑嵐微頓，今日是他莽撞了。
百里昭端起茶杯“是，憑先生明眼聰慧，我以茶代酒向你道歉。”
見他如此收住，憑嵐一股氣憋着難耐，也不好惹事，便同樣敬茶“司業言辭犀利，巧舌如簧，我甚敬佩。”
如此鬧過，兩方尷尬着便由禮部早早頌了詞散了這宴席。
晏行之出了席桌便去尋太子，剛想遞了手中的貼子，便看見百里昭跟在她身後倒不好上前，只能派了小廝去送那拜貼。
亭外柳風飄飄，長孫思衡前額兩邊的碎髮被吹起，平添了幾分美色。
“今日謝先生爲我解圍。”長孫思衡淺淺拘了個禮道謝。
百里昭別過眼看那微波盪漾的陽澤“無礙，我到底是你太傅，不罩着你罩誰？”
那話輕緩，讓長孫思衡腳步微頓，隨即斂下神思上了馬車。
百里昭揹着手看她離去，聽着魏安的報告“殿下，晏行之。”
百里昭輕應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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