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珩再次覺得馮商秋的死或許是一種解脫。
凌珩裝作不經意的問道：“你是如何追到這來的？”
她如何知道他們會來萬花谷，還守在谷口處？
蘇小小轉眼從惋惜的樣子變得眉開眼笑，她邁着輕盈的步伐走近凌珩：“這你無需得知。”
“這次，”她圍着凌珩轉了一圈，經過宗挽衾身邊時腳步微頓：“你可以乖乖跟我回去了吧。”
凌珩警惕她的一舉一動，謹防她在自己身上下毒，抽出刀橫在她面前：“走遠點。”
蘇小小看見刀，眼裏閃過一絲狠色，退了幾步，語調輕揚：“不要挑戰我的耐心，一直逮不到獵物會變得無趣的。”
凌珩笑了：“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蘇小小嘴角微勾：“我沒有這個本事，蒼山也沒有嗎？”
她身後走出了一個握着劍的人——路瞻。
他的身後還跟着嬉皮笑臉的路容，以及浩浩蕩蕩的一百來號蒼山子弟。
當初武林大會上喝過酒比過試的人，如今卻要刀劍相向。
凌珩的太陽穴一突一突的：“路大俠，你此番前來，那老頭子知道麼？”
路瞻仍是一臉嚴肅，卻對她的問題避而不答：“凌姑娘，你若配合我們回蒼山，我們不會傷害你和你的朋友。”
凌珩無語：……看來是不知道。
凌珩一邊腦中思考着對策，一邊和他打太極：“路大俠，以往師父帶我來蒼山也有數次了，我們雖交情不深，但你應該知道我不是做出這種事的人。我說過，找出兇手，我自會回蒼山自證清白。”
路瞻記得，記得很清楚。
他記得凌珩第一次來時，她還不及他的腰高。當年他還要尊稱凌珩的師父一聲“前輩”，路恪迎總是叮囑他要多向前輩請教。
凌珩的師父也姓凌，凌慍之。
每次他和凌大俠品茶下棋，談論武學之道，那個安靜寡言的小姑娘就坐在一旁聽，聽得很認真。
那個時候他有時會想，她真的聽得懂嗎？
恍然間那個小姑娘都長這麼大了，而如今再見卻不得不站在刀鋒之後。
他心底不願相信凌珩是兇手，但在事情沒有確定前，他沒有選擇，這是他的職責，是他保護蒼山，守住江湖的責任。
蘇小小聽得不耐煩，掏了掏耳朵，嬌笑起來：“你若再執迷不悟……”
“那位妹妹就要小命不保了。”
凌珩心下一驚，回頭看了一眼宗挽衾，卻發現她此時嘴脣黑紫，一副快要暈厥的樣子。
她只防着蘇小小在她身上下毒，沒料到她如此狠毒以至於對一個女孩下手。
“你當我蘇小小是什麼人，只要我想，便是不近身我也能下毒，不然我這天下第一毒的名號乾脆拱手讓人了。”
路瞻有些不贊成的目光看向蘇小小。
蘇小小知道她對凌珩很難下手，便假意靠近她減少她對宗挽衾的注意，而對一個小姑娘下毒，簡直易如反掌。
宗挽衾此時心裏欲哭無淚。她看見蘇小小過來時完全沒有一點防備，隨後她就看見了那個叫她“小姑娘”的少年，路容。
其實她第一次看見路容時，就覺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這一次再見，路容的眼神一直停她在身上，與之前活潑開朗的樣子不同，那明亮的貓一般的眸子裏顯露出了一種惡意。
還不等她指着那個臭小子的鼻子罵“你看什麼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剜了”，她就開始頭暈，呼吸不暢。
“凌姑娘，有了軟肋，就要做好被傷害的準備。”
蘇小小抱着手臂，一副看好戲的樣子。
凌珩後退幾步到晏澤生身邊，快速低聲說：“他們不會傷害你，待會兒你找機會直接走。”
凌珩察覺這件事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無形中有一隻手在推着她跌入深淵，有一雙冷眼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個跳樑小醜。
趟這趟渾水。
晏澤生在她靠近時又聞到了那股淡香，他微微垂眸：“那你呢？”
此時路瞻已抽出劍，開口道：“衆弟子，將凌珩帶回蒼山，不得傷及性命。”
凌珩揮刀上前：“我自有辦法。”
她能感覺到晏澤生的目光追隨着她廝殺的背影，刀光劍影裏她的腦海中卻浮現了那雙乾淨溫柔的眼睛，想起了每次他叫“凌女俠”時笑意盈盈的樣子。
她甩掉腦海中那些畫面，利落的身影在人羣中穿梭，輕盈修長的身體好似青葉紛飛，刀和人彷彿融爲一體，都是那麼的冷峭鋒利，手腕，腰腹，咽喉，她飛快掃視着每個人的弱點，力道掌握精準，耳邊只餘刀鋒割破血肉的聲音。
果不其然，凌珩的餘光瞥見蘇小小靠近宗挽衾，於是她高聲道：“蘇姑娘，你說的沒錯，有了軟肋就不再無堅不摧。”
“那你的師父呢？他算你的軟肋嗎？”
蘇小小行動一滯，陰鬱的目光轉向了凌珩。
“你知道你的師父爲何一病不起嗎？”
凌珩說着，手下的動作卻絲毫沒有減慢，那些弟子一個接一個倒了下去。
“因爲他被人下了蠱。”
凌珩手起刀落，又解決掉幾個，然而氣息已有些紊亂。
“沒錯，就是馮商秋的蠱毒。”
蘇小小一怔，隨後發了瘋的向她襲來，嘴裏喊道：“你胡說！我要殺了你！”
凌珩迎上路瞻的劍，幾個跳躍閃躲遠離蘇小小：“我是不是胡說，你一問你師父便知。”
“你說把我帶回蒼山，你就能和你師父在一起了。我不知是否有人指使你來這裏，但現在來看，如果有的話，那人到底什麼心思，你可得好好掂量。”
路瞻看準她分神的間隙，長劍在她的手背上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
凌珩立馬凝神反擊，笑了笑：“路大俠，當真是一點都不手下留情。”
路瞻沒有說話，抿了抿嘴。
隨後長刀割破他的袖口，路瞻心裏腹誹：你也不逞多讓。
蘇小小突然平靜下來，冷冷出聲：
“那我就把你們都殺了。”
凌珩長眉微挑，果然背後有人指使。
蘇小小一掌襲來，凌珩挑開路瞻的劍，又刺破他的手臂，準備閃躲時，一片陰影籠罩住她，熟悉的身影擋在她面前，她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掌風襲來時，晏澤生手中魔氣乍起，他皺了皺眉，手指微動，瞬間那魔氣又消失不見。
“噗——”
擋在她身前的晏澤生吐出一口血，硬生生受下了那一掌。
凌珩瞳孔一縮，手中的刀本能揮向蘇小小，快得她根本來不及閃躲，胸前立馬滲出鮮血。
“走！”
凌珩一把拎起宗挽衾，與晏澤生向外逃去。
蘇小小捂着胸口的傷口，氣得發抖：“都說蒼山大弟子鐵面無私，我看不過是徒有虛名。”
路瞻是武林正道的代表，他向來看不慣蘇小小這種用毒的陰狠作風，沒有回答她。
有倒在地上的弟子爲他們大師兄鳴不平：“你胡說什麼！”
“你明知道當年凌珩屠盡梁月莊一戰成名，登上青雲榜，一夜之間她殺了三百多人，那還是五年前。你如今只帶一百人來，這不是包庇是什麼？愚蠢至極！”蘇小小想到自己師父被下蠱的事，理智已經被吞噬的一乾二淨，恨不得找個人來千刀萬剮以平復自己不安的心。
路瞻平靜的聽着，一邊檢查弟子的傷勢，聲音一如既往的穩重嚴肅：“我問心無愧。”
蘇小小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待蘇小小走後，路瞻發現一百來號人皆受了傷，但沒有一人死亡。他拿起佩劍，望向遠方，說：“走吧。”
凌珩幾人走遠後，她停下了腳步。
“我不是叫你自己離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