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瓜站在牌樓上舉目眺望,曾經進入村子的禁制已經失靈,這裏再也不是方圓幾裏出了名的鬼村。

    “嫋嫋,你說歸元宗還有多少分宗,還有多少無辜的孩子死在他們手裏?”

    嫋嫋也沒跟他客氣,一腳把他踹了下來。

    “別在那悲春傷秋了,趕緊回慶安村吧。再磨嘰一會,遊老闆就死在路上了,我才百歲出頭,沒打算這麼早就做寡婦。”

    言之有理,金瓜把陵遊扛在背上,小身板穩如泰山。

    “你說得對,我們沒錢給他買棺材,回慶安村直接扔亂葬崗上,就非常的銀杏。”

    陵遊:我只是虛弱,不是死了。這種話你們就不能私底下傳音說嗎?

    回到亂葬崗上又已經深夜了,陵遊和嫋嫋身上都受了重傷,便由金瓜佈下輪迴陣。

    引靈幡中的無數嬰靈重獲自由,互相抱在一起蹦蹦跳跳。魂魄的數量太多,輪迴陣畫起來極其複雜。

    月砂的魂魄不全,身影稍微有一些模糊,輕輕靠在趙京墨身上,呢喃着愛人之間的私語。受到陣法牽引,小嬰靈們周身散發出有藍色的光澤,在腐臭的亂葬崗上顯得聖潔美好。

    只是原本明月高懸,萬里無雲的天空中,突然雷聲大作。

    傾盆大雨自空中飛泄而下,沖刷着焦黑的土地。

    閃電彷彿一把利劍,將暗夜照耀的宛如白晝,又瞬間消失。亂葬崗的正上空,積蓄了一朵夾着亮光的雲團。

    千里之遙,也能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

    天雷居然來了。

    這時衆人才猛然想起,月砂在歸元宗曾經殺過兩個修士。許是那兩人像蒙椴一樣,並沒有對嬰兒動手,所以給月砂造下了殺孽。

    小嬰靈們見此情景,也不管什麼輪不輪迴了,盤旋着聚集在月砂身邊,想要替她擋下天雷。

    只是天道雷劫何其兇猛,哪是他們孤魂野鬼能抵禦的。月砂彷彿早就知道一般,微笑着平靜面對金瓜。

    “道長,麻煩強行把孩子們送走吧,天雷讓我自己承受就好,不要連累他們。”

    嫋嫋遲遲沒有動作,猶豫的看着半空中不斷翻滾的雲團,拽住了陵遊的袖子。

    “爲什麼,爲什麼這麼善良的女孩,拯救了那麼多無辜的孩子,要受到天雷懲罰。歸元宗的那羣畜生卻可以逍遙於世?”

    “因爲她當初依靠金珠的力量,逃過輪迴,就已經是逆天而行了。又造下殺孽,纔會引來天雷。天道只講法理,不講人情。”

    望着愛人蒼白的面孔,趙京墨萬念俱灰,跪在地上,舉頭仰望上蒼。

    “天道!如果你能聽到我說話的話,祈求你將所有的罪責都算在我身上。我願意替月砂承擔所有罪孽,替她擋下天雷。月砂是個善良的姑娘,請你允許她轉世投胎,下輩子能有父母疼愛。”

    頭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鮮血順着額角留下來,染紅了書生白淨的面龐。

    他只是文弱書生,本應該舞文弄墨,過完這平平淡淡的一生。

    卻爲了自己心愛的姑娘,借金珠還魂,冒死闖進歸元宗,幫助這麼多嬰兒轉世投胎。最後還願意替她赴死。

    “千錯萬錯,都是趙京墨一人之錯,與他人無關。求天道法外開恩,放過月砂!”

    月砂,希望你下輩子,能夠託生一戶好人家,得父母寵溺,與丈夫恩愛。

    如此,京墨死而無憾。

    “凡人趙京墨,請求天道降下雷劫,懲罰我的過錯。放過月砂和無辜的孩子們,我願意承擔一切罪責!”

    “趙京墨願承擔一切罪責!”

    一聲聲懺悔祈禱,聽的金瓜這個直男,都忍不住紅了眼眶。

    嫋嫋溼着眼角,在本命空間裏瘋狂翻找,有沒有能抵禦天雷的法寶。

    無意間掃過地上的龜紋鍋,突然想起來,她還有個能許願的貓砂盆呢!

    “盆啊,上次的黑鍋是個意外,這次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你千萬別給我掉鏈子。我要最堅不可摧的法寶,能夠抵擋天雷之威的。你聽明白了嗎?要防禦法寶!”

    ‘宿主請注意,由於位面法則的壓制,同時只能有一件至寶出現。如果重新許願,龜紋鍋將被收回異界。下次可以免去許願,直接召喚。’

    這破貓砂盆子自己是個bug也就算了,用起來還這麼雞肋,真不知是哪個程序員寫出來的垃圾。

    聚寶盆不會說話,無法反抗,不然一定後空翻,扣在她腦袋上。此時只能按照正常程序,散發出五顏六色的光芒,並且飛速旋轉。

    “蹦迪這段下次直接跳過,我趕時間。”

    事媽一個!

    等到它靜止不動,嫋嫋第一時間把裏面的東西抓了出來。

    然後恨恨的摔在地上

    “指望你這個bug真是一點都指望不上。我要防禦系法寶,你給我的這是什麼?兩粒紅豆?就用這個擋天雷?”

    系統適時出現,給嫋嫋念紅豆的使用說明。

    ‘此乃異界至寶,相思定情珠。分別嵌進男女手腕處,可以在其二人魂魄之間建立牽絆,結永世姻緣。使用後自動銷燬,屬於一次性產品。’

    “所以呢?”

    ‘所以在現在的劇情看來,並沒有什麼卵用。’

    “淦!你這個廢物貓砂盆,根本就是屁用沒有!怎麼跟我的願望一直都對不上號?”

    系統絲毫沒有理虧,甚至想要譴責嫋嫋。

    ‘那是因爲宿主的願望,都不是爲劇情服務的。聚寶靈煞盆自動識別場景,變相拒絕爲宿主提供相應至寶。’

    這系統的重音還落在了‘聚寶靈煞盆’上。

    嫋嫋現在沒有心情和系統較勁,繼續琢磨抵禦天雷的辦法。

    趙京墨不閃不躲的跪在雨中,平靜等待天道的懲罰。

    就在這時,他周圍的雨好像停了。

    是月砂取了自己的一縷魂魄,幻化成了雨傘,擋在他頭頂。

    金瓜看着這對苦命鴛鴦,難過的胸悶氣短,凝聚妖力包裹在趙京墨身上。

    他伸手將月砂抱在懷裏,終於能夠觸摸到愛人的身體。

    “京墨你救不了我的人是我殺的,不應該讓你替我受過”

    “不!事情的起因是我把你困在這裏,我違反了天道定下的規則。是我的錯,我自願承擔後果!”

    月砂愛憐的輕撫情郎的面龐,要把他的眉眼,刻進自己心裏。

    “京墨,我們沒有時間爭論了。如果沒有你,就算是能夠轉世輪迴,於我來說並沒有任何意義。我是鬼魂,早就應該從世上消失。可是你還要照顧年邁的爺爺,還有未來幾十年的路要走”

    看着雨中二人相擁的身影,嫋嫋無聲落淚。陵遊給他擦眼淚都快忙不過來了。

    他一向是個嘴笨的,張開嘴想要安慰幾句,思考了半天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對。

    天雷滾滾而至,自濃雲之中排山倒海而來,所過之處盡被斬爲虛空。

    趙京墨想要向前走幾步,主動迎接天雷。卻發現頭頂的傘壓得他動彈不得。

    月砂笑着推開他的懷抱,往空中飄去。

    “月砂!不!”

    趙京墨畢竟是□□凡胎,無法掙脫鬼傘的束縛,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天雷即將吞沒月砂。

    一聲龍吟沖天而起,爲漆黑的亂葬崗天上些許金光。

    巨大的黑龍直衝穹頂,迎着天雷,踏雲而上。

    “陵遊!”

    天雷劈在黑龍的尾巴上,疼的黑龍在半空中嘶吼掙扎,翻滾着自高空墜落。

    嫋嫋急的顧不上自己的傷,咬牙抗住威壓,躍至半空接住陵遊。黑龍的體型過於龐大,僅是一個龍頭,就壓的嫋嫋搖搖欲墜。

    金瓜緊隨其後,御風而起,接住陵遊的大尾巴。兩人合力將他平穩放在地面上。

    被天雷劈過的尾巴,龍鱗全部脫落,血肉模糊,傷可見骨。

    趙京墨舉着鬼傘跑過來,一個勁的給陵遊磕頭,口唸救命恩人。

    半空中的月砂也飄到跟前,她身上陰煞重,不能靠近陵遊。跪在趙京墨身後,眼裏血淚直流。

    雲收雨歇,雷劫過去了。

    嫋嫋感覺身上沉重的壓迫感褪去,雙手按住龍頭,妖丹在丹田高速運轉,緩慢修復陵遊殘破的身體。

    這裏陰氣太重,妖力有去無回,沒過多久,嫋嫋就癱坐在了地上。

    陵遊吐出一口沉重的龍息,隨後變回人形,縮在嫋嫋懷裏。

    “遊老闆你有沒有事啊?會不會死啊?你要是死了我明天就改嫁,跟金瓜回妖界給你帶無數頂綠帽子!”

    陵遊沒聽清女孩嘰裏咕嚕在念叨什麼,伸手擦了一把她臉上的淚珠。

    “別哭我死不了”

    說完,腦袋一沉,徹底暈過去了。

    龍族的本體刀槍不入,只要還有一口氣在,就能不斷自愈。嫋嫋把人抱的更緊了些,抹了把眼淚,拍拍身旁的金瓜。

    “時間不早了,快送月砂和孩子們入輪迴吧。”

    月砂聞言,揮了揮手,指揮着還在半空盤旋的嬰靈。

    他們懵懂的聽着指揮,一個接一個飛到陵遊身邊。身上的陰氣轉變成幽藍色的光芒,這纔是嬰靈本來的力量。

    一雙雙小手,附在陵遊身上,孩子們閉上雙眼,口中默唸咒語。

    聖潔的白色光芒,將陵遊包裹成一個蠶繭,傷口肉眼可見的迅速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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