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對方之前對他做過那樣過分的事兒,雖然他嘴上說着事情已經過去了,但他心裏不可能毫無芥蒂。
傅言深也是知道這點的,但他已經放下了對林歲辭的執念。
兩人就像在大街上偶爾碰見的好久沒見的朋友……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只是認識的人,客氣地閒聊幾句,再擦肩而過。
傅言深問:“最近過得還好嗎?”
“還好。”林歲辭禮尚往來地問了句:“你呢?”
他話剛說出口,就想到了傅言深的病,對方的臉色還是那麼蒼白,甚至還消瘦了點兒,但精神看着還不錯。
傅言深之前跟他說過,他活不了多久了。
當然,他並不會主動詢問傅言深的病情如何,這樣太冒昧,他們的關係連朋友都稱不上。
但傅言深能從林歲辭的眼神裏看出來他此時的想法。
“本來我以爲自己活不了多久了,這裏就像個不定時炸彈。”傅言深掌心貼着胸口的位置,蒼白清俊的臉上一貫噙着幾分笑意,“不知道那一天嘭的一聲,我的人就沒了。”
“但老天爺還算眷顧我,終於等到了匹配的心源,半個月前成功做了心臟移植手術。”
這次手術對他來說,宛若一場新生。
從前他一直活在不見天日的黑暗裏,看不到一絲的希望,但現在他捕捉到了一絲光亮。
這一絲光亮足以讓他脫胎換骨,讓他的人生髮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怪不得傅言深給人的感覺跟以前不一樣了,林歲辭不由也笑了笑,真心替他覺得高興。
“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謝謝。”
“以後……都會變好的。”
“嗯,我想也是。”
兩人沐浴在暖和的陽光下,吹着冬日的涼風,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
“阿深。”
前面突然又有人走了過來,這一聲親暱的“阿深”,想必喊的就是傅言深。
林歲辭循聲望過去,是一個跟傅言深年紀差不多的男人,對方個子很高,眉目俊朗,相貌堂堂,外面穿着一件深色的長款大衣,看起來倒是跟傅言深有點兒般配。
總覺得這人有點兒眼熟,好像見過?
林歲辭正疑惑着,宋凜已經走到了他們身邊,視線不由落在了他身上,禮貌地笑着衝他點了點頭。
林歲辭也朝宋凜點頭致意。
傅言深和宋凜對視一眼,眉眼間流轉着別樣的情愫,他向林歲辭介紹:“這位是宋凜,我的男朋友。”
林歲辭有些詫異,他也終於想起來了,他確實見過這位叫宋凜的先生。
當時他被困在傅言深的別墅裏,裴川帶着保鏢來找他的時候,身邊還跟着一個陌生男人,對方就是宋凜。
是宋凜將他的下落透露給了裴川。
宋凜臉上掛着溫和有禮的淺笑,對林歲辭道:“林先生,我們曾經見過,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林歲辭有些尷尬地擡手摸了摸鼻尖:“記得。”
畢竟傅言深以前喜歡過他,而宋凜現在是傅言深的男朋友,他們這關係多多少少有點兒尷尬。
林歲辭能看出來這兩人是真心喜歡的,就剛纔那對視的眼神,不知道能虐死多少單身狗。
他猜傅言深現在的變化不僅是因爲做了心臟移植手術,還因爲宋凜。
宋凜剛纔離開是爲了買咖啡,他將手裏拎着的咖啡遞給了傅言深,又將剩下的原本屬於自己的那杯遞給林歲辭。
林歲辭自然禮貌拒絕:“謝謝,還是你喝吧,這本來就是你給自己買的。”
傅言深笑着說:“歲辭,你不用跟他客氣,待會兒再去買一杯就好了。”
“對,就幾分鐘的路程。”宋凜附和。
既然都這麼說了,林歲辭只好禮貌收下。
杯子握在手裏還是暖的,林歲辭含着吸管嚐了一口,拿鐵咖啡的絲滑香甜口感在口腔裏蔓延開來,在冬日裏喝上一口很舒服。
宋凜果真又折返回去買咖啡,也許是爲了不打擾他和傅言深說話。
對方似乎並不擔心他和傅言深單獨待在一起,要是換作裴川,估計酸味早就溢出來了。
想到裴川,林歲辭又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看你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傅言深剛纔就看出來了,林歲辭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林歲辭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
傅言深:“讓我猜猜,是不是和裴總鬧矛盾了?”
林歲辭苦笑了一下,“算是吧。”
說起來這事兒還跟傅言深有關,如果不是傅言深當時把他藏了起來,恐怕也不會有今天的事兒。
林歲辭並不打算把這件事情告訴傅言深,因爲這樣也解決不了任何的問題,還會讓對方添加心理負擔。
傅言深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說了句:“怪不得裴總不在。”
他剛說完,就眼尖地瞧見遠處有一高大的身影往這邊走來,有點眼熟,但不是宋凜。
他不由擰了擰眉,盯着那邊仔細看了兩眼,隨後輕笑了一聲。
“說曹cao曹cao就到,那不就是裴總嗎?”
林歲辭聽見這話愣了一下,隨後順着傅言深的目光看去,雖然距離有點遠,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就是裴川。
他不由抿了抿脣,裴川這麼快就找過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發現了跟林歲辭坐在一塊兒的人是誰,裴川的腳步很快,冷風吹起他的衣襬,走起路來都帶着風。
不一會兒,他距離林歲辭和傅言深只有幾米遠。
傅言深猜裴川看見他之後一定會非常不悅,事實證明確實如此。
即使隔着一段距離,他就已經感受到了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冷意,走得近了些,那股冷冽的寒意愈發明顯。
還有看向他的目光,冷漠陰鷙,充滿了戾氣,帶着明晃晃的敵意。
像是兇狠的野獸被侵佔了領地,恨不得立刻撲上去撕咬來犯者的咽喉,啃咬對方的血肉。
傅言深能感受到,林歲辭自然也將裴川此時的情緒看在了眼裏。
剛纔他還在想着如果換作裴川看到他和傅言深坐在一起聊天,估計醋罈子都得掀翻,沒想到裴川現在就來印證他的猜想了。
何止是醋罈子掀翻。
傅言深迎着裴川散發着森冷寒意的目光,還能起身溫和而禮貌地笑着打招呼:“裴總,好久不見。”
話音剛落下,裴川忽然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傅言深的衣襟,裹挾着冷意的嗓音沉得能滴出水來:“看來你把我的話都當成了耳旁風。”
他的拳頭剛揮起來,還沒碰到傅言深的臉頰,手腕便被林歲辭給抓住了。
男人的力氣實在太大,林歲辭兩隻手一起才阻止了他接下來的動作。
手裏本來握着的杯子在情急之下掉落在地上,裏面的咖啡液灑了出來,濺溼了林歲辭的鞋子和褲管。
他沒心思管這些,傅言深纔剛做完手術不久,身體還虛弱,如果這一拳真的打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林歲辭沒什麼表情地看着裴川:“你冷靜一點兒。”
裴川怎麼能冷靜下來,他好不容易纔找到林歲辭,結果還沒走近就發現林歲辭正跟傅言深坐在一起,似乎還有說有笑。
傅言深曾經都對林歲辭做過什麼,裴川記得清清楚楚。
現在看見這番場景,他腦子裏名爲理智的那根弦便開始斷裂,跟林歲辭有關的事,裴川很難保持冷靜。
林歲辭擰了擰眉,語氣裏似有些不悅:“裴川,你先鬆手。”
他還在生氣,對裴川的態度自然沒有那麼好。
裴川也意識到這點,他沉默了一瞬,便鬆開了揪着傅言深衣襟的手,但看向對方的眼神仍然沒有收斂,依舊陰沉森冷。
他鬆手的時候還推了一下,傅言深踉蹌了一下,扶着長椅扶手才站穩。
林歲辭見狀,不由詢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傅言深衝他笑笑,說了句沒事。
這番和諧的畫面在裴川看來卻非常刺眼,他抿緊了脣,用力攥住了林歲辭的手腕,“跟我走。”
林歲辭給了傅言深一個略帶歉意的表情,便跟着裴川離開了。
他其實不想跟裴川走,但這是他們之間的矛盾,總不能讓別人看到。
傅言深站在原地,看着兩人的身影逐漸走遠,面容有些複雜地嘆了一口氣。
宋凜端着剛買的咖啡回來,不由問了句:“林先生呢?”
“離開了,我們也回去吧。”
“好。”宋凜掃了眼灑在地上的那杯咖啡,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牽住了傅言深的手。
裴川身高腿長,步子邁得很快,林歲辭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速度。
他回頭,傅言深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野裏了,這才用力地掙脫裴川的手,然而對方攥得很緊,無法撼動。
“裴川,你放開我!”
裴川停下腳步,卻沒有鬆開手,他目光深沉地盯着眼前的人,嗓音也很沉:“放開你,然後讓你去找傅言深嗎?”
他極輕地扯了扯脣角,低沉醇厚的嗓音依舊平靜,卻帶着幾分質問:“林歲辭,他之前都對你做過什麼?你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