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與願違,傅言深的出現讓他暫時失去了理智,原本的道歉變成了厲聲的質問。
林歲辭自然知道裴川爲什麼這麼生氣,要是換做平時他早就服軟了,但現在他也在氣頭上。
他咬了咬牙,迎着男人極具有壓迫力的眼神,沒有半分退縮:
“我當然知道傅言深都做過什麼,但我跟他只是剛好碰見,閒聊了幾句。”
頓了頓,他又補充:“難不成你還懷疑我跟他有什麼?”
裴川當然沒有懷疑林歲辭和傅言深的關係,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喫醋。
他握着林歲辭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些,嗓音很沉:“我看你還是沒有吸取教訓。”
在他看來,林歲辭看見傅言深就應該離得遠遠的,可林歲辭沒有,反而還和對方坐在一起說話,氣氛相當和諧。
如果他剛纔沒有來,傅言深說不定又把林歲辭給拐到哪兒去,只要一想到這種可能,裴川渾身的血液都開始顫抖。
裴川手上的力道越來越重,目光也愈發幽黑深沉,眼底有什麼情緒在翻涌着,叫林歲辭看得心裏一陣發慌。
他忍不住蹙眉,“疼,你先鬆手。”
這一聲把裴川的理智喚回了些,眼裏的情緒稍稍平復下來。
他鬆開手,林歲辭白皙的手腕被他攥出了一圈明顯的紅印,雖然還在生氣,但裴川還是立刻就心疼了。
“你放心,傅言深已經有男朋友了,他們感情很好。”林歲辭輕輕揉了揉發紅的手腕,垂着眼睫,神態清冷,語氣平靜:“我就算想跟他有什麼,也沒有這種可能。”
“林歲辭,你想都不要想,跟我回去。”裴川攥住了他的另一邊手腕,這次力道放輕了些,但仍然強勢,說一不二。
林歲辭沒有再掙扎,他不想像電視劇一樣,在外面上演什麼激烈的爭吵戲碼。
凜冽的冷風迎面吹來,細碎的髮絲撫過眉眼,林歲辭微微眯了眯眸子,突然問:“你是怎麼找到這兒來的?”
A城這麼大,裴川在這麼短的時間就找過來了,他可不相信有什麼心有靈犀。
裴川腳步頓了頓,沒打算隱瞞,如實道:“我在你手機上裝了定位。”
果然如此,林歲辭掀起脣角笑了笑,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到底是什麼時候裝的,他竟然一點兒察覺都沒有。
裴川對他的不放心程度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想。
“我今天不想跟你回去。”
裴川停下腳步,迎上了青年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面很平靜,平靜得出奇。
寒風吹過,林歲辭的衣襬隨風揚起。
裴川脫下了西裝外套,披在了他單薄的肩上,將人裹緊了些。
“外面冷,別任性。”
外套還帶着男人身上殘留的體溫,很暖和,一股淡淡的菸草味傳入鼻腔,在空氣中消散。
“任性的不是我。”兩人站得近,林歲辭微微仰頭看着身前爲他遮擋了冷風的高大男人,跟別人一樣喊了一聲裴總:“你是不是應該給我一個解釋。”
“回車上再解釋。”
裴川說:“你不願意跟我走,我就只能抱你過去了。”
林歲辭知道裴川不是開玩笑,這人性子雖然冷淡,但骨子裏藏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雖然周圍很安靜,但還是有路人的,他並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被別人抱着走,丟不起這人。
裴川作勢要抱他,林歲辭立刻往後退了兩步,無奈妥協:“行,我跟你走。”
雖然答應了,但裴川仍然緊緊地牽着他的手,生怕他逃走。
裴川是自己開車過來的,那輛價格昂貴的黑色賓利就停在附近的露天停車場裏,兩人走了幾分鐘就到了。
裴川打開後座車門,示意林歲辭坐進去,待林歲辭上車之後,他也跟着坐了進去,關上車門。
封閉的車廂隔絕了外面的冷風,林歲辭將他肩上披着的西裝外套扯了下來,遞給身旁的男人:“解釋吧。”
“爲什麼要換掉我的角色。”
裴川沒有回答,他忽然從身上掏出一方摺疊整齊的乾淨手帕,車內的空間足夠大,他屈膝在林歲辭身側蹲了下來。
林歲辭不明所以,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自己的右腳褲管和鞋子都溼了一塊,洇出深色的水漬。
剛纔咖啡掉地上的時候,不小心濺到了咖啡液。
他垂眸,看着男人乾淨修長的手裏拿着手帕,仔仔細細地幫他擦去褲管和鞋面上的水漬。
從林歲辭的角度能看到對方線條凌厲的側臉,脣角微抿着,神色認真,低垂的冷峻眉眼甚至帶着幾分柔和。
這個世界上,怕是沒有比裴川對他更好的人了。
裴川對他好是真的,但也不能抵消他做過的錯事,他絕對不能一時心軟就被哄好了。
過了一會兒,裴川才重新坐回位置上。
林歲辭沉默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裴川擡手輕輕撫了撫他的頭髮,薄脣翕動,似是嘆息般從嘴裏吐出一句話:“歲歲,你知道答案的,我爲什麼會這麼做。”
“可你明明答應過我,不阻止我去演戲,可現在呢?”
林歲辭的情緒不算激動,稱得上冷靜,他看着裴川的眼睛,一字一句質問:
“你一句話的事兒,就讓我所有的努力白費了,你有沒有尊重過我的意願?考慮過我的感受?”
“如果我沒有聽見那些話,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
“等以後我去別的劇組試鏡,你再次使用相同的手段,讓我落選,讓我像個傻子似的被矇在鼓裏,最終徹底放棄演戲,心甘情願地每天待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
他的語氣平靜,但眼睛卻悄然泛了紅。
裴川擡手撫上他的臉頰,帶着薄繭的指腹輕輕擦了擦泛紅的眼尾,“寶貝,你想太多了。”
林歲辭直視着男人深邃的眼眸,“你有沒有這麼想過?”
裴川沉默,不置可否。
他確實產生過這種念頭,甚至比這更瘋狂,讓林歲辭一輩子都待在自己身邊,哪兒也不許去。
這樣就沒人能傷害他的寶貝了,也沒人能把他的寶貝搶走了。
但這也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而已,他並沒有付諸行動的打算,他不想讓林歲辭討厭他,也不想淪爲傷害林歲辭最深的那個人。
可現在,他還是傷害了他的寶貝。
裴川知道自己的做法很自然,很卑劣,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要一想到林歲辭離開他身邊,他就會陷入無盡的慌亂中。
失去林歲辭的噩夢一次次在他腦海裏浮現。
就像走在獨木橋上,往下就是萬丈深淵。
林歲辭攥緊了拳頭,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爭吵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他們現在需要的是溝通。
他睜開眼睛,認真嚴肅地凝視着男人深沉的眼眸。
“裴川,我不是你的附屬品,我愛你,但我是一個獨立自主的成年人。”
“我有自己的思想,目標,總不能因爲你擔心我,不放心我,我就要一輩子待在你身邊,我不想成爲一株依附你生長的菟絲花。”
“你這種做法,讓我很傷心很難過。”
林歲辭努力剋制着,但嗓音裏還是溢出了幾分輕微的顫抖。
他說裴川,連你也這樣對我,我不知道以後還能相信誰。
裴川望着那雙泛着水霧的漂亮眼睛,心臟隨着青年剛纔的話,忍不住劇烈顫抖了幾下,絲絲縷縷的疼痛在身體裏蔓延開來。
林歲辭從來沒有用過這種眼神看他。
裴川的喉結滾了滾,嗓音有些啞:“歲歲……”
“裴川。”林歲辭打斷他的話:“我想,我們都需要時間冷靜一下。”
說罷,林歲辭便擡起了手,還沒觸碰到車門把手,手腕便被人攥住了。
裴川的力氣一向很大,不由分說地圈住青年的腰,將人緊緊地禁錮在懷裏,大手掐住他纖瘦柔韌的腰身,手背上青筋浮現。
“你想去哪兒?”
低沉的嗓音鑽進林歲辭的耳膜裏,裹挾着複雜難辨的情緒,甚至還有隱隱的慌亂。
在生意場上一向運籌帷幄的裴爺,此時竟有些不知所措,那些對付競爭對手的手段,全都沒法用在林歲辭的身上。
此時他只有發自本能地將林歲辭緊緊抱在懷裏,輕輕吻着他的額頭,臉頰,鼻尖……在他耳邊低聲開口:“寶貝,我錯了,別離開我……”
裴川受不起林歲辭委屈掉眼淚,林歲辭也同樣受不了裴川此時的模樣,用那種近乎懇求的語氣跟他說話,讓他別離開。
此時的男人活像一隻大型犬。
要是讓旁人看到裴爺此時的模樣,怕是要驚得合不攏嘴。
林歲辭本就是個容易心軟的人。
他微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我沒有說要離開你。”
這件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但他從未產生過離開裴川的念頭。
他輕輕推開男人的臉,語氣緩和了幾分:“裴川,你先放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