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知道林歲辭這突如其來的委屈和生氣大概率都是演的，不得不說小孩兒確實有演戲的天賦，每一個眼神和小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渾然天成。
就跟真的一樣。
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裴川看着他這模樣都沒轍。
到最後哄人的還是他自己。
“好了，我錯了，別生氣。”
“想喫什麼？我們現在就去喫。”
林歲辭還偏頭看着窗外，嘴角忍不住悄悄往上翹了翹。
“想喫炸醬麪。”
裴川把他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小乖乖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狡猾的小狐狸。
他無奈又縱容，“好，都聽你的。”
至於算賬的事情，已經暫時被他拋諸腦後了。
兩天後。
片場裏，蕭文樂偷偷掃了一眼站在遠處正在跟別人講電話的高大男人，即使只有背影，也足以讓他頭皮發麻。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林歲辭的手臂，欲哭無淚：“歲辭，你不是說裴總待兩天就回去嗎？這都第四天了！”
林歲辭乾笑兩聲：“他明天就回去了。”
如果不是他催促裴川回去，估計對方還得在這裏多待幾天。
蕭文樂在心裏默默抹了一把辛酸淚，霸總不是日理萬機，分分鐘幾百萬上下的嗎？怎麼現在這麼有空，天天往片場裏跑。
今天他和林歲辭要拍吻戲，正宮就在邊上看着，他這哪兒還敢吻上去？
天，他要是得罪了裴總，以後該不會被封殺吧？
“沒事，他不介意的。”林歲辭安慰蕭文樂。
不介意纔有鬼，睜着眼睛說瞎話。
蕭文樂：“……”
他怎麼那麼不相信呢？
拍一場吻戲，不僅當事人膽戰心驚，就連梁導和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戰戰兢兢，全都對蕭文樂投以同情的目光。
蕭文樂：“……”
他現在裝病請假還來得及嗎？
趁着裴川還在跟公司下屬通話的功夫，他趕緊向林歲辭求救。
“歲辭，辭哥，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林歲辭嘴角微微抽搐，裴川頂多就是長得不好惹了些，氣場強大了些，真的不是什麼一言不合就砸場子的邪惡勢力。
雖然是霸總，但也得遵紀守法。
等裴川掛了電話，林歲辭纔過去和他小聲商量：“裴川，要不你先回去？你看了也會不高興。”
裴川目光冷淡地往蕭文樂的方向掃了一眼，一副無所謂的神色。
“沒事，拍戲而已，我不介意。”
裴爺是這麼說的。
林歲辭：“……”你最好是。
全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戲還是要拍的，梁盛雖然也擔心大佬不高興，但他在導戲這件事上是無比認真的。
不會讓兩位演員借位，更不會刪掉這場戲。
當然，憑着裴川的身份地位，想要威脅對方刪掉這個鏡頭，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但裴川有自己的原則，不會做出這種事情。
“《微光》第四十場一鏡一次，action！”
體育課，同學們都在教學樓下的zao場，高三一班的教室裏空蕩蕩的，只有兩個人。
課桌摩擦地板發出刺耳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裏顯得尤爲突兀。
宋微單薄的後背抵着課桌，退無可退，一雙黑沉的漂亮眼眸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高大男生。
季洵雙手撐在課桌兩邊，將宋微圈在自己的臂彎裏，一向陽光開朗的他，此時眼裏含着幾分慍怒。
“剛纔我看見史夏彤抱了你，宋微，你和她究竟什麼關係？”
宋微把臉轉向一邊，語氣冷淡：“季洵，和你有什麼關係？”
“和我沒關係？”季洵雙手捧着宋微的臉頰，將他的臉強行轉了過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宋微，我喜歡你，我不信你不知道。”
聽了這話，宋微並沒有過多反應，他垂下纖長的眼睫，放在身側的雙手握緊了些。
片刻後，他扯了扯脣角，似是嘲諷地自言自語：“你喜歡我，和我有什麼關係。”
季洵的神色一愣，看着對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渾身的血液沸騰着直往大腦上涌。
“那我親你，你是不是也無所謂？”
話音剛落，他便伸手扣住了宋微的後頸，低頭朝着對方柔軟的脣瓣襲去……
在兩人的脣瓣距離只有幾釐米的關鍵時刻，蕭文樂猛地停了下來。
他和林歲辭拉開距離，紅着臉結結巴巴道：“不好意思，我我我……我有點兒緊張！”
正宮就在邊上看着，他敢親下去嘛他！
梁盛也緊張：“沒事，調整一下狀態，再來一次。”
“《微光》第四十場一鏡三次，action！”
……
“《微光》第四十場一鏡六次，action！”
一次又一次，全都因爲蕭文樂的原因NG。
裴川原本還能平靜地坐在邊上看着，到最後額角青筋凸起，面無表情地將手中的礦泉水瓶子捏得變形，咔咔作響。
在場的衆人也將小心臟懸到了嗓子眼裏。
裴川面無表情地擰開瓶蓋灌了一口水。
這姓蕭的小子到底會不會演戲？這麼不專業。
不會演戲回家種地算了。
裴川覺得自己就是給自己找罪受，他繃着一張俊臉，沉默地起身，長腿闊步往外走去，眼不見爲淨。
蕭文樂發誓，他真不是故意NG的，只有一想到裴川正在看着他吻林歲辭，他就緊張啊。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蕭文樂差點兒哭出聲來。
“沒事，理解理解，我們十分理解你！”
“對對對！”
林歲辭：“……”
裴爺剛纔還說不介意，現在已經被氣得離開了。
何必呢，給自己找罪受。
裴川不在，蕭文樂的發揮穩定了很多，又拍了兩遍終於過了。
梁盛走到林歲辭身邊，小聲道：“那個歲辭，你先去找找裴總吧。”
快去哄哄裴總！快去快去！
蕭文樂：“歲辭，哥的未來就拜託你了！”
林歲辭無奈又覺得好笑，“行，那我先去了。”
走出教室，他就看見走廊盡頭里正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男人雙手抄在大衣兜裏，迎着冷風，英俊冷厲的側臉沒什麼表情，但渾身都散發着一種陰沉的氣息。
不知道爲什麼，林歲辭從這個畫面裏品出了點兒怨婦的味道。
就差來根香菸消愁了。
林歲辭邁開腳步走過去，在裴川旁邊站好，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
樓下的cao場裏，一羣穿着校服的學生正在跑步，有幾個機靈的男生趁着老師不注意，直接從cao場中間跑了過去，偷懶。
裴川心思完全不在那羣學生上，他餘光裏掃了一眼身旁的人，狀似隨意地問了句：“拍完了？”
“拍完了。”
林歲辭笑了笑，調侃道：“還不是裴總剛纔坐在那兒盯着，蕭文樂生怕你不高興揍他，這才屢屢出錯。”
裴川從喉嚨裏溢出一聲不屑的冷呵，“那小子自己學藝不精。”
一陣冷風吹過，林歲辭雙手揣進兜裏，忍不住縮了縮肩膀，他擡頭望着天。
“不知道是誰剛纔說只是拍戲而已，不介意。”
話音剛落，他的肩膀上一重。
是裴川將自己的大衣外套披在了他的肩膀上。
男人面色嚴肅地微擰着眉，細心地攏了攏大衣，將林歲辭包裹在裏面。
“下次出來之前記得多穿件衣服。”
大衣上還帶着裴川的體溫和氣息，抵擋了刺骨的冷風，林歲辭不由笑了笑。
即使裴川心裏不高興，但還是會下意識照顧他。
裴川的眉擰得更深了些，他伸手輕輕捏了捏林歲辭的臉頰，“還笑？”
林歲辭突然握住他的手，“好了，知道了。”
他餘光裏掃了一眼遠處忙碌的工作人員，趁沒人注意，踮起腳尖飛速在男人的臉頰上親了親，壓低了聲音：“今晚補償你，好不好？”
顯然沒想到林歲辭會這麼做，裴川怔愣了瞬間，隨後表情微妙，“補償？”
他明知故問：“怎麼補償？”
林歲辭順着他：“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聽了這話，裴川的嘴角隱隱往上翹了翹，隨後又被他強行壓了下來。
幽怨的氣息似乎都被一掃而光了。
他目光自上而下地打量着眼前的人，神色微妙。
林歲辭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男人薄脣張合，一字一句道：“那……今晚就穿這身衣服？”
林歲辭穿的還是那套藍白校服，裏面是夏季的短袖，外面是冬季的外套。
他嘴角隱隱一抽，耳尖卻開始發燙，“你是變態嗎？”
裴川：“是情趣。”
“……”林歲辭表示拒絕：“不行，這是戲服。”
裴川：“你說過，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這麼快就忘了？”
林歲辭：“……”
結果不出意外，最終還是妥協了。
也許是因爲第二天就要離開了，裴川晚上又開始不做人了，爲所欲爲。
林歲辭感覺自己就像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到了第二天，半夢半醒之間，就連夢裏都還在被裴川折騰，太過於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