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人只輕輕移了個方向,完全當沒聽到。

    厭驕也不氣餒,隨意靠坐在冰籠外:“我知道你是誰,也知道你此行來的目的。”

    洛宇決沒動,只將眼瞳微微一轉看向他,“我的名號這麼響亮?”語氣竟真帶着幾分情真意切的詢問。

    “……大名鼎鼎。”厭驕皮笑肉不笑地咬了咬後槽牙。

    “不枉我去年在仙門大比上的表現。”洛宇決總算動了,盤腿和厭驕對視,“說說什麼事?”

    他喵的,原著中洛宇決有這麼臭屁嗎?

    爲了主角,厭驕繼續保持微笑:“不知道閣下是否知道天修學院的封子鶴?”

    “有印象。”洛宇決思索片刻,點頭道,“上屆仙門大比榜首。”

    “對對對,就是他!”厭驕不由欣喜,隨後又沉沉嘆氣,作出一副心痛難當的樣子。

    “實不相瞞,這孩子自從被抓來魔界後,是喫不飽穿不暖,日日受虐待夜夜不得安生啊!所經歷之事簡直是讓聞者傷心聽者落淚,所以……”

    厭驕沒把話說完,洛宇決已經懂了他的意思:“你想讓我救他走?”

    見這人這麼機靈,厭驕壓下狂點頭的慾望,隔着牢籠欣慰地拍了拍洛宇決的肩膀。

    “我知道你來這裏是爲替你師尊尋找解藥,只要你願意帶他走,我可以幫你找到你想要的東西。”

    洛宇決並沒急着答應。他和封子鶴雖同爲天修學院弟子,平日見面也互稱一句師兄弟,只是……

    “你既然對我這麼瞭解,又怎會不知當初是他靈脈破損後,自願向院長申請離開天修學院。被擄到魔界後,更是與修仙界徹底斷了聯繫。你現在讓我帶他離開,他自己願意嗎?”

    “怎麼會不願意!”厭驕不由想起小主角那瘦骨嶙峋的身軀,心痛不已。

    況且封子鶴三年後還會陷入更可怕的煉獄,要不是年紀輕輕就遭受這些,他何至於走到以後那般道路。

    不過令厭驕訝異的是小主角居然自願離開天修學院。只是轉頭一想,封子鶴這個天之驕子一下靈力全廢,從高臺跌落塵埃,定然遭受了許多不公嘲笑,自覺在天修學院待不下去,才無奈申請離開。

    小孩孤零零走在山間的畫卷在厭驕腦海中展開,讓他又忍不住一聲長嘆。

    “比起他願不願意,我更好奇你爲什麼對他的處境這麼瞭解,”洛宇決自上而下掃視他一眼,“你能隨意進這裏來找我,在魔界是什麼身份呢?”

    “……”沒想到一下就被猜到了,厭驕遲疑片刻,語重心長道:“其實我是天修學院派來魔界的臥底……”

    ——

    池中月蓮開的正盛,幽藍碧影層層疊疊,搖曳多姿。

    封子鶴今日穿了身水藍長衫,恍惚間像已融入其中。少年冷白的手捏着竹叉,墨綠雙眸牢牢盯着水中的動靜,像一隻獵食的大貓在耐心等待着目標出現。

    厭驕眼見着小舟在他腳下搖搖晃晃,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水蕩起來。

    他不敢直接喊人,怕嚇着小孩,只能踩着蓮葉,悄無聲息地走到封子鶴身後,驟然伸手一把抓住他溼漉漉的手臂。

    封子鶴被這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腳下晃了幾遭,眼見就要掉下去,幸好厭驕眼疾手快,將他提溜到一片蓮葉上。

    “幹嘛呢?這池子可深,落水了怎麼辦?”

    厭驕抓着人往水閣走。

    封子鶴被提着還不安生,看向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小舟急忙忙道:“藥師,藥師,魚還在裏面。”

    似乎聽到了他的聲音,船裏的魚躍在空中,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封子鶴掙扎的厲害,厭驕無奈,只能又走過去把魚帶上。

    剛踏上水閣,封子鶴立即把大魚緊緊抱在懷裏,一雙墨綠眼眸比玉石還剔透,燦亮亮地看着身旁人:“藥師,今晚奴才給你做清蒸魚喫。”

    厭驕暫時不想喫魚,他只想好好跟封子鶴講講《中小學生該如何防止溺亡》。

    大概是瞥到厭驕緊皺的眉,封子鶴眼中的光黯淡下去,吶吶解釋道:“奴才會鳧水的……”

    “會鳧水也不能隨便去。”況且,厭驕皺眉看着滿池的月蓮,就算小孩會游泳,要是落下去後被池中根莖纏住腳怎麼辦?

    可剩下的話,在對上封子鶴的低垂的眼的那一刻全部消失。

    厭驕無奈扶額,竟體會到幾分當媽面對叛逆兒子時的操勞感,容易發生的意外太多,養大個孩子真挺不容易。

    “明天讓人來把池中月蓮鋤了。”厭驕瞥他一眼,視線下滑,眼眸不由瞪大。

    靠,這魚是不是成精了,怎麼有半個小主角那麼大?!究竟是魚太肥還是人太瘦?

    封子鶴還沒回過神,神色茫然。

    衆所周知,月蓮是藥師最喜愛的花,平時少一朵都要把偷摘的人揪出來丟進丹爐煉藥,現在居然要全部挖了?

    想到這,少年眼睫微垂,抱着魚的力氣大了些。

    厭驕見小主角傻乎乎的,莫名想到了以前在寵物店看到的一隻金漸層,只知道瞪着個圓溜溜的大眼睛賣萌。

    他無奈搖頭,摸了摸封子鶴的頭就往屋裏去,邊走邊盤算着在水裏劃個區域種些菱角藕帶什麼的,魚能長這麼肥,菜肯定也不會差。

    嗯,外面的牆還可以種些重瓣玫瑰,可以做鮮花餅……

    簡直是個天才!

    ——

    最終厭驕還是沒能喫到封子鶴親手撈的魚。

    那條肥魚大概是不死不罷休的性子,恢復力氣後猛地一掙,竟真的逃離了封子鶴的懷抱,重歸於水中。

    封子鶴看着水裏擺着尾巴吐泡泡的魚,又看了看水中的小舟,最終還是去廚房選了條最大最新鮮的九仙雪山魚蒸上。

    厭驕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的魚,有些想笑,夾了塊魚肉嚐了嚐,忍不住嘴賤道:“奇怪了,這池中的魚蒸一下竟然小了這麼多。”

    封子鶴抿了抿脣,坦言道:“是奴才無用,沒抓住那條大魚。”

    “大小喫着都一樣,這也挺好,就你這手藝,都可以進尋味極了。”

    封子鶴知道,尋味極是魔界最大的食樓,裏面的廚子各個都有一身絕妙的本領,不禁覺得厭驕言語誇張,他或許根本沒去過尋味極。

    厭驕夾起一筷子魚肚想餵給封子鶴,半路又拐回放到自己盤中涼着。

    “嗯……這魚有點小,你想喫等會兒重新讓廚房給你做一份。”

    封子鶴垂下眼睫:“藥師若是喜歡,奴才以後常做。”

    厭驕沒應聲,獨自解決了一條魚,讓封子鶴自行去喫飯,隨後走向牀榻。

    第二次來到煉丹地,厭驕徑直走向丹爐後面的漆黑石道。

    上次他因爲時間原因並未仔細查看這處,也不知道里面放着些什麼煉丹方子。或許洛宇決想要的解藥也在裏面?

    以掌附上旁邊凸起的石塊,只聽“轟隆”一聲,石門緩緩向兩方移動,透出裏面昏暗的光線。

    太久沒人來,裏面積了一層灰,厭驕掩着口鼻往裏走,便看到六七米高的牆壁被鑿了許多孔洞,都整整齊齊地放着很多書。

    他隨意抽了本打開,居然是《靈陣圖集》。

    什麼鬼?厭驕旋即抽出好幾本一一翻過,《百符圖》《五行陣》《古靈心法》……竟然全是修行符咒法陣的書籍。

    他曾用系統查探過這具身體狀況,原主靈根枯竭,傷了根本,比封子鶴的情況更嚴重。厭驕平日身子不好也正是因此,可一個廢人,他看着眼前這成千本書籍,爲什麼原主會有這麼多修行書。難道是有收集這個的喜好?

    直覺卻告訴他不太可能。

    “厭驕,你跟了本尊百餘年,可謂是本尊手下最得力的魔將,當年……”

    厭驕腦海中驟然響起魔尊那日說的話,他爲何沒說完整,當年又究竟發生了什麼?

    混亂破碎的記憶瞬間狂亂地涌入腦海,卻在下一秒又消散風中,所經之處傷痕累累,彷彿要將人的思想摧毀。

    厭驕霎時如同遭重錘鈍打,手中書籍摔落,他抱頭摔倒在地上,打着滾兒,嘴裏發出痛苦的呻吟。

    最後的畫面,是被一雙素白的手掐着按在水中。

    “畫符再簡單不過的事,你真笨,我教你!”

    “又被罵了,活該,虧你還是下任魔尊。”

    “尊主,你絕對不能這樣……”

    “檢測到扮演者靈魂極其不穩定,啓動強制治療……”

    零零散散的話語被冰冷的機械音強制消散,不知過了多久,地上的人手指輕輕一動,緩緩睜開眼。

    厭驕只感到滿身都是汗涼之後的黏膩冰冷,腦袋已經不疼了,巨大的疲憊感將他圍繞。

    厭驕坐起身,看了看系統顯示的時辰,思維如同老舊的鏈條上了油,猛地運轉起來。

    封子鶴就要回來了,得快點出去。

    熱氣氤氳,飄過雕花屏風,封子鶴喊了兩聲,沒人迴應。少年垂眸思索片刻,擡步往內室走去。

    冷白手指掀開紗簾,內室中的貴妃椅上,厭驕睡得很沉,或許這幾日蓋絨被有些熱,向來素白的臉頰都被染上一層薄緋。

    封子鶴疑惑地掃了眼牀榻,擡手輕聲將厭驕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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