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貪圖錢財、唯利是圖的長老能夠有這番覺悟,司妙當真覺得有些欣慰。

    轉眼之間,七日已至。

    當初承諾小麥七日即可豐收,司妙便喊上了顧宴辭一同前去和一衆種田弟子們豐收糧食。

    “顧大人,你看。”

    司妙割下了一把小麥,遞給了顧宴辭。

    “這麥子跟你們所種的,應該看不出來有差別吧?”

    說完,司妙又從一旁摘下了一顆鮮紅的番茄,淺嘗一口,倒有幾分甘甜。

    “顧大人,你也嚐嚐?這番茄一點都不酸!”

    司妙甚是歡喜,在農田之中來回穿梭,收穫頗豐。

    顧宴辭在一旁看着,有些許無奈。

    “如此便讓你這般高興?”

    司妙笑着應答道:“那當然,有了糧食,災民們就可以回家了啊。這些日住房區也修整的差不多了,我看明日便能把大家接過來。”

    說完,司妙又提着一籮筐的菜說道:“如果顧大人還對這些食物心存顧慮,不如今晚我便下個廚讓顧大人親自品嚐一番?”

    其實司妙心裏也清楚,顧宴辭對他們清風谷弟子種出來的作物蔬菜已經沒有顧慮了,她只是自己嘴饞了實在想大喫一頓。

    雖說修爲莫名其妙地就到了元嬰期,可司妙對美食的熱愛依舊只增不減。

    平日裏總是麻煩乖徒弟師瀾夢下廚,今日她倒也想親自動手,只怕是再不下廚手藝都要生疏了。

    顧宴辭在一旁倒是輕笑一聲,對於司妙會下廚這件事表示了懷疑。

    “你……會下廚?”

    他總見她比別人貪喫不假,卻從未見她自己做過飯菜。

    堂堂一個修真宗門的掌門會下廚,倒真是件稀罕事。

    司妙略微挑眉,以表示自己的不滿。

    “顧大人這可算是冤枉我了,看來今日是必須讓顧大人見識一番我的廚藝了!”

    莫名的求勝欲熊熊燃燒,司妙一路御風幾乎飛奔回了官府,然後提着一籮筐的食材便鑽進了廚房。

    顧宴辭在她之後趕回了官府,便先行去書房處理着今日的公務了。

    待到晌午時分,透過窗子,竟已聞到了陣陣佳餚氣味飄香。

    顧宴辭擡起頭來,手中的毛筆還未擱置在一旁,一身廚娘打扮的司妙就已經衝過來推開了門,手裏甚至還拿着一把鍋鏟。

    “顧大人,讓你久等了。飯菜已做好,快來嚐嚐!”

    說完,司妙又跑了出去,喊道:“小卿,我讓你幫我在京城買的桃花釀呢?拿上酒,喊上你師叔和師妹一起來喫!”

    不遠處的蘇瀾卿應答了一聲,便提着幾壇桃花釀喊上君採兒和師瀾夢,來到了前堂飯桌前。

    只見那桌上已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菜餚,諸如酸辣土豆絲、紅燒茄子、香菇油菜、清炒竹筍等等清一色的素菜。

    “顧大人,這些菜你應該還算喫的慣吧?我們清風谷的弟子平日裏都喜好食素清淡,加上現在條件簡陋,我暫且只能做這幾樣菜式了。”

    這話一半真一半假,別的修士或許口味清淡,可司妙本人是個酸辣重口的愛好者。

    倒也不是她不想喫肉,只是人手實在不足以分配出負責管理畜牧業的了,只能等待葉豐縣的居民們回來居住以後由他們自己飼養家禽。

    顧宴辭看着這一桌樸素簡單的飯菜,一手接過司妙遞來的米飯,輕輕搖了搖頭。

    “今日已算麻煩你了。”

    一旁的蘇瀾卿挑着土豆絲下飯,悶哼一聲道:“你麻煩我師父的還少嗎?”

    蘇瀾卿一直都不太喜歡顧宴辭這個自命清高的傢伙,當初師父好心與他談合作搞基建恢復生產,他倒是不知好歹,如今不照樣是依靠她來重建葉豐縣?

    他本來也感覺不到飢餓,隨便喫上兩口過足癮,就跟司妙說還要去幫助莫黎,起身離開了官府。

    司妙一時有些尷尬:“顧大人,你莫要介意,這孩子年輕氣盛……”

    顧宴辭當然知道蘇瀾卿爲什麼討厭他,當初被司妙救下卻還差點要傷她性命,得救之後亦是害他們坐了大牢。

    莫說是蘇瀾卿,連顧宴辭都有些厭煩現在的自己。

    他本就不該因爲那人是個修士,就主觀臆斷所有的修士對於凡人都這般絕情。

    布衣田園的生活,或許就是如此。

    三杯小酌,清談幾許。

    顧宴辭忙了這麼多年,好像從未像今日這般過得輕鬆自在。

    司妙舉杯,再次邀他共飲,笑道:“想不到顧大人酒量如此極佳,怕是千杯不醉?”

    他似是自嘲一聲,將那杯中佳釀,一口飲盡。

    “司掌門,亦是女中豪傑。”

    他第一次這樣正式地稱呼她。

    顧宴辭是不太愛喝酒的,但在朝堂之上、宴席之中,他身爲一品官員,總也免不了參與那些擾人的應酬,故而漸漸練就了好酒量。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君採兒和師瀾夢先行告辭,打算回清風谷安排第一批災民明日返回葉豐縣,官府如今就只餘下了司妙和顧宴辭二人。

    或許是喝多了酒,莫名牽動了司妙的傷悲之情。

    她看着桌上的殘羹剩飯,不由嘆道:“紅燒茄子,還是我媽媽做的好喫,還有爸爸做的紅燒肉,好想回家啊……”

    “你的廚藝,也很好。你想家了?”

    剛穿越過來的那段時間,司妙就特別想念現世的父母和朋友。

    只是之後一直都在忙着清風谷的建設,倒也沒那麼多空閒讓她去想了。

    轉眼過去兩年多,原本以爲自己已經能夠適應了,卻還是無法割捨。

    司妙點了點頭。

    “是啊,很想,可是我見不到他們。”

    她所說的見不到有兩重意思,但她並不想讓顧宴辭知道她並非這個世界的人,所以十分含糊地一句帶過。

    顧宴辭垂眸,似是回想起了從前的那段陰暗時光,附和着司妙,說道:“我也見不到他們了。”

    司妙不由感到疑惑,顧宴辭一看便是大戶人家的出身,雖然他從未提及過自己的身世與家人,可司妙總覺得他的父母應該就住在京城纔是。

    “伯父和伯母應該都在京城定居吧?等忙過這段時日,顧大人便能回去見見他們了。”

    顧宴辭聞言,苦笑一聲。

    “他們早就不在世了。”

    “這……顧大人,我並非有意提及。”

    顧宴辭緩緩搖了搖頭,看向司妙,問道:“你知道我爲什麼討厭修士麼?”

    討厭一個人或者一類人,並非是沒來由的。

    他見司妙迷茫不解,接着說道:“我母親是一個遊歷人間的修士,她與我父親結識,後來又生下了我。但自那以後,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父親爲了找到她,四處跋涉,沒想到最後卻在尋她的路上丟了性命。我,便一直由族中叔父養大。”

    也許這就是他能看見修士施法的緣故吧,而這也是顧宴辭痛恨修士的緣由。

    既然對凡人沒有情誼,又何必爲他誕下子嗣而後不辭而別?

    而且顧宴辭始終認爲,凡人與修士之間終究隔着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

    哪怕是兩情相悅的情人,肉體凡胎的一方終會先於另一方與世長辭,凡人之軀還是太過弱小。

    他們更不該奢求神明的施助,這也是他當初寧願自己擔下一切,也不肯答應與司妙合作的緣故。

    司妙這時突然拍了拍顧宴辭的手背,他恍惚間才從那段模糊的童年記憶中抽離出來。

    “顧宴辭,你是不是對自己的要求有些太嚴苛了?”

    司妙如今已經是元嬰後期的修爲,所以她能夠清楚探知到顧宴辭此時的情緒波動,他的內心是十分鬱結的。

    “既然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便也不必再多想,並非每一個修士都會像她那樣無情。而你,就算是爲政清廉,該放鬆的時候也應該讓自己放鬆一下。你看,我們現在互相合作,不也配合的挺好的?”

    顧宴辭無奈道:“司妙,抱歉。”

    司妙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沒聽錯吧,顧宴辭開口跟她道歉了?

    還記得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哪怕是騎馬差點撞到她,他都是金口難開,連句道歉也不肯說出口。

    “這算是冰釋前嫌了麼?”

    司妙問他。

    顧宴辭笑道:“其實,我本也覺得你跟那些修士並不同。”

    否則那時他就不會親自去大牢放他們走了。

    此日之後,第一批災民回到了葉豐縣定居生活,恢復生產。

    礦場在莫黎的帶領之下,也已經開採出了第一批礦產。

    顧宴辭突然主動向司妙提出,親自帶隊將這批礦產護送到臨近的赤澤縣進行交易。

    “顧大人,我不是同你說過了?你不必將自己逼的這麼緊,凡事都偏去親力親爲。”

    顧宴辭卻說道:“這到底還是我們京城人自己的事情,你此時幫我,日後總歸要回到清風谷,不可能留在這裏幫我一輩子。”

    說完,顧宴辭就騎上了馬背,朝她一笑:“還是說司掌門這樣看不起我顧某人?”

    這倒不是,而且顧宴辭說的有道理,葉豐縣的人民終究需要靠自己的努力讓整個縣城變得富裕。

    於是司妙挑了幾個清風谷弟子,讓他們隨行一起護送這批礦產前往赤澤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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