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雕玉琢的那張小臉耷拉着,蔫兒巴的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小人兒這般模樣,誰看了不心生憐惜。
真是令人頭疼!
戚昭一隻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先喫飯吧。”
賀遂半蹲在地上,一把將女兒抱起,徑直朝外大步走出。
院兒內百花齊放,爭芳鬥豔美不勝收。
“明玉最喜歡哪一株花?”賀遂耐性滿滿的溫聲對懷中小人兒問道。
戚明玉環視了一眼四周,她左看看右瞧瞧,舉棋不定。
牡丹爲百花之王,選它?
她纔不想做那花王。
良久,小明玉這才指向角落裏不起眼且隨處可見的野花紫地丁。
“世間萬物,天既生之必有用之,紫地丁也可入藥,即便你不是爹爹三個孩兒裏成績最優異的,但依舊是爹孃心中獨一無二的珍寶,怎能算是沒用?”
溫潤富有磁性的一番話映入窗櫺前站着的人兒耳畔。
戚昭遠遠地打量着賀遂,這個男人讓她琢磨不透,卻又唯一能夠篤定的是,他對孩子,絕無異心。
那——
她呢?
那雙狹長的丹眸緩緩垂下,神光黯然。
用罷了晚膳,戚明鎮找了個藉口就先開溜。
明襄還認真不已的同戚昭背誦着今日先生布置的功課。
其實戚昭心中明瞭。
如若說聰慧機靈,這仨孩子中,明鎮定是當仁不讓排第一。
明襄——
純純是後天靠自己的勤奮努力。
“小公子這三字經,一字不落的全背誦下來了!真是厲害!”
山芙又驚又喜的大聲讚揚着。
小人兒卻偷摸的擡起了眉梢,朝着戚昭的方向瞄了一眼。
“明襄,其實你大可以不給自己這麼大的壓力,不是凡事都要力爭第一才能證明自己,好似琴絃,崩的太緊會斷的。”
戚昭讓人把外面買回來的小零嘴兒和當下最時興的小玩意拿給了明襄和明玉。
明襄不解,莫不是自己這般刻苦,做錯了什麼?
那兩道短小的眉頭擰作一團。
“娘不想你太過刻苦,累到了自己那便是適得其反了,娘處理軍中要務也不曾日夜挑燈不眠,人生在世,求得是歡心二字。”
她長長的嘆息了一聲。
想要給這幾個孩子的性子,徹底掰直,長路何其漫漫。
“孩兒知道了。”明襄回答的乾脆利落。
孩子們都紛紛離去,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下了戚昭一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賀遂出了門,連半分動靜都沒留下。
戚昭把山芙喊到了跟前,仔細詢問着嘉禾居那邊的情況。
山芙捂嘴竊喜,“小姐是不知,嘉禾居那二位現如今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奴婢聽聞,柯夫人對修補夏朝珍寶根本一竅不通。”
一竅不通?
戚昭的柳眉輕挑,手中瓷杯重力擲下。
只怕這是吳帝拋出的魚餌罷了!
利用柯氏放出的消息,什麼所謂的夏朝遺寶,引出夏朝餘孽。
前夏朝皇后親手縫製的碧水西岸河景圖定然還另有玄機。
不妙!
戚昭嗅到了一絲危險的氣息。
吳帝故意讓柯氏拿這幅繡品回府,是對戚家的試探!
“不用了,先下去吧。”
她心事重重的看着眼前搖曳的燭光。
時隔三日,戚騰這幾天像是有意避開不在家似的,整日早出晚歸。
更是連嘉禾居一步都不曾去過。
柯氏那,連一隻蒼蠅進出都得經過府兵應允。
步步設計,精妙算計的柯如雲萬般沒有料到自己這次給戚昭一個順理成章軟禁自己的機會!
這次,想要對外放出消息,堪比難如登天!
她也絕不會就此認了命!
“我要去布莊尋這特製的革絲金線,這可是陛下欽點的差事,你們敢攔我?”
柯如雲冷蔑打量着眼前這幫狗奴才。
領頭的侍兵稍作一怔,雙手抱拳彬彬有禮的行過禮後一隻手攔在前,“柯夫人恕罪,未有大小姐應允您半步不得挪移嘉禾居,若需什麼金線只管吩咐在下采買。”
“金羽絲,桃夭青絲,寒冰珀白。”
柯氏故意佯裝怒不可遏的樣子長衫衣袖一甩,冷臉回眸對身後這幫府兵叱罵道:“如若耽擱了進度,那可是誅九族的欺君之罪!”
遠在軍營中的戚昭,正帶兵進行苛刻的拉練。
忽的戚家下人奔赴軍營,一路火急火燎的來報:“小姐,柯夫人那說她要什麼金羽絲,桃夭青絲,寒冰珀白,這些絲線,說是修補那副繡品需要用的。”
戚昭拂去額前的汗水,她擺了擺手讓人先下去歇息。
回到營帳,戚昭反覆思考,卻百思不得其解。
聽着,各個都不像是絲線的名字。
難道是什麼啞謎?
“父親知道此事嗎?”她回眸看向身後小廝,低聲詢問道。
小廝不敢遮掩,忙說道:“老爺知道是知道,只是說……竭力而爲去尋。”
“命人重金求賞,找。”
戚昭猶豫許久,這才舉棋不定的拿出了這麼個主意來。
在小廝前腳剛入軍帳還未離去的空子裏,賀遂也跟了過來。
他美其名曰的說是煮了竹蔗茶,清燥去火。
茶水放在竹製的小茶桌上,那張俊顏映入戚昭的眼簾。
男人不緊不慢的倒着茶,臉上沒有半分波瀾。
“小姐,我們要是重金求賞的話,萬一尋不得,會不會傳入聖上耳中,說我們戚家辦事不利?又給了旁家嚼舌根的空子。”
小廝緊張兮兮的皺着眉頭。
此時,戚昭也陷入了兩難之地。
“皇差難辦也是自然,倘若人人得心應手,差事怎會落在柯氏手上?”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溫潤富有磁性的嗓音映入戚昭的耳畔。
戚昭下意識地順着賀遂的方向看去,男人陰鷙的眸子深邃注視着遠方。
她不禁怔住。
吳帝這一手請君入甕,已經把他們牢牢套住。
逃,是逃不掉的。
“你還有更好的良策?”賀遂蘊含深意的眼神,毫不避諱的落在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