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於氏只覺得眼前突然發黑,整個人趔趄了兩步,若不是娘扶着她,她只怕是就要倒下去了。

    她緊緊抓着老婦人的手,直至指尖發白,嘴脣都在哆嗦着。

    恰是這時,馬車裏傳來沈稚的聲音。

    “於乳孃,出了什麼事?”

    夫人……

    樊於氏聽見這聲音,整個人如醍醐灌頂清醒過來。

    夫人仁善,若是知道這件事了,定會幫她的!

    樊於氏想到這兒,方纔死死忍住的淚水險些決堤。

    她鬆開老婦人的手,轉身走到馬車前,哽咽着說道:“夫人,攔車的是我娘,她說我的大女兒不見了,她是實在沒法子了纔來攔您的車,您要打要罵就儘管朝我來。”

    “孩子不見了?”

    沈稚的聲音裏滿是詫異。

    杜媽媽將車簾撩開,沈稚就看見眼睛通紅的樊於氏。

    同樣是母親,沈稚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

    “你先別急。”沈稚輕聲安慰她,她仔細思索了一會兒,讓杜媽媽去門房叫個腿腳快的小廝,到永寧居將小清叫來。

    沈稚手下能用的人就孫勇孫平兄弟倆,只不過要讓小清如今去找他們,也擔心他們會沒空。

    想了想,沈稚下了馬車。

    樊於氏瞧見她懷中還抱着棣哥兒,也趕緊上前來扶。

    不一會兒,杜媽媽回來了:“夫人,我已吩咐人去了,門房上的人說,侯爺還沒回來呢。”

    沈稚點點頭,又問樊於氏:“你可知道詔獄衙門在何處?”

    樊於氏怔了怔,然後點頭:“知道……我曾路過一次。”

    “你帶着你娘一道去一趟詔獄。”沈稚低聲道,“若是侯爺還在衙門,你見到了他,就讓你娘仔仔細細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跟他說清楚,他會幫你的。若是侯爺不在衙門,你們就去報官。”

    樊於氏雖然性子軟弱,可此時自己的女兒丟了,也容不得她在這裏悲春傷秋。

    所以沈稚說了什麼,她都一一記下,然後用力點頭,眼淚汪汪地看着沈稚,嘴角囁嚅:“夫人……”

    她哽咽着,想說什麼。

    沈稚打斷她的話:“有什麼話,等找到孩子再說,如今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孩子,你們快去。”

    “是!”樊於氏不敢再耽誤。

    這京城中也不是沒有人販子,大妮兒才那麼小的年紀,正是人販子惦記的。

    若是叫人販子將人帶出京了,那可真就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目送着她們走了以後,杜媽媽才陪着沈稚一道進侯府。

    “於乳孃就這麼走了,一會兒小世子醒過來,餓了只怕要哭鬧好久。”杜媽媽道。

    “只能叫廚房先熬些米湯來給他墊墊肚子了。”沈稚望着棣哥兒的睡顏,輕輕嘆了一口氣。

    回了永寧居,冬青跟紫蘇進屋裏來伺候。

    她們都知道出了什麼事,瞧見沈稚也心不在焉的模樣,冬青便道:“夫人放心吧,只要於乳孃的女兒還在京城裏,那就肯定能找到的。”

    “我知道。”沈稚笑笑。

    有江羨在,找一個孩子,也不難。

    她將棣哥兒放到內室的牀上,讓心細的冬青去守着。

    紫蘇跟杜媽媽則是伺候着沈稚換下這一身繁瑣的衣裳,然後又拿了對牌去請大夫來。

    這腰疼的毛病是再拖不得了。

    大夫來的很快,他替沈稚先把了脈,又詢問了她近來身上的不適。

    腰上這個位置到底是女子的私密地方,不過沈稚自小看過的大夫無數,也知道醫者心中無男女分別,所以她並未介意。

    進了內室,杜媽媽將睡的正香的棣哥兒往裏面挪了一下,給沈稚騰了個位置出來。

    沈稚躺在牀上,仍由着杜媽媽替她將衣衫解開,露出一小節腰。

    大夫扎針時也目不斜視。

    銀針入體,沈稚首先感覺到的是一抹輕微刺痛,隨後腰上便有些發脹。

    扎完後還需得等半個時辰才能拔針,這期間杜媽媽便請了大夫去外面茶房喝茶。

    沈稚趴在牀上,本來也有些困,此時便直接睡了過去。

    冬青跟紫蘇守在旁邊,怕沈稚翻身傷到自己。

    沈稚睡的沉,連大夫是何時進來拔針的她都不知道。

    只是一覺睡醒,外面天已經漸漸黑了。

    原本躺在身側的棣哥兒也消失不見。

    整個屋子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

    沒來由的,她的心中升起一抹恐慌。

    她下意識地叫了小清。

    外面便響起一陣腳步聲,隨後小清走了進來:“夫人,您醒了!”小清笑呵呵道。

    “棣哥兒哪兒了?”沈稚心有餘悸地問。

    “老夫人方纔差人來了一趟,見您沒醒,便將小世子抱過去了。”小清輕聲道。

    她扶着沈稚坐起身來。

    沈稚睡的有些頭昏腦脹,但看見小清,她又想起樊於氏的事,問道:“你何時回來的?找到你兩位兄長了嗎?”

    “回來有一會兒了。”小清答道,“也找到他們來了,他們聽說了於乳孃女兒丟失,也立刻去幫忙找了。”

    至於何時能找到,小清就不得而知了。

    沈稚從牀上下來,只覺得紮了針的後腰處此時有些熱乎乎的,倒不似之前那麼疼了。

    她正要說什麼時,冬青從外面進來稟道:“夫人,於乳孃回來了!”

    沈稚趕緊叫人將她帶來。

    這一下午樊於氏都在外面跑,如今再見到她,沈稚都險些認不出。

    她臉色蒼白,雙目無神,走路都是虛軟無力。

    “夫人。”她一進屋,便跪在了沈稚面前。

    “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沈稚伸手去拉她,可卻拉不起來。

    樊於氏抓住沈稚的手,擡起頭,一雙赤紅的眼眸裏噙滿了淚水:“夫人,您對我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爲報,只能爲您當牛做馬。”

    她不過是棣哥兒的乳孃,可沈稚卻待她如此的好,就連在詔獄時,江羨見到她,得知是她女兒丟了,也立馬差了人去找。

    樊於氏這半輩子都沒被人這樣重視過,哪怕是她自己的孃家,可如今,卻在侯府體會到了。

    無論她的女兒還找不找得回來,她都下定了決心,要用一輩子來報答沈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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