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緊張,也或許是煩躁不安,讓徐若虞怎麼看自己的頭髮怎麼不順眼。

    妝娘替她挽了好幾個新娘髮髻她都不滿意。

    一直鬧到如今,都還披頭散髮的。

    “我……我也沒鬧。”徐若虞將腦袋扭回去,語氣低落道,“我只是想梳一個完美的髮髻。”

    “我知道,我當初成親時,也是這麼想的。”沈稚輕輕笑着,走到她身邊,說道,“我出嫁那日,擔心妝容不好看,擔心髮髻不穩,若是還沒到侯府,就先散落了一地怎麼辦?”

    “是啊,你也如此擔心過吧?”徐若虞像是找到知音一般,擡起頭來,目光殷切地看着沈稚。

    “那全是因爲我緊張過了度。”沈稚道,“過後仔細想想,其實我也沒必要那麼緊張。來的賓客雖多,可在意我的卻很少,我又何必要爲了讓他們都滿意,而來折磨自己呢?”

    徐若虞聽着這話,好像理清了些許思路,但很快她又搭下眉眼,說道:“可我是太子妃,要嫁進東宮去的,若是今日在宮中出了醜,日後所有人都會笑話我。”

    “纔不會呢。”沈稚笑道,“你今日一旦踏出了徐府的大門,往後那些人只會想着法的來巴結你,誰敢說你半句不是?”

    “我不需要他們巴結我。”徐若虞語氣悶悶地道。

    “你以爲太子妃這麼好當的啊?”沈稚道,“進了宮規矩可多着呢。”

    “我知道,家裏的嬤嬤折磨了我這麼久。”徐若虞嘆了一口氣。

    “等你進宮後,若是去給皇后娘娘請安,有機會的話,替我向她身邊的一個嬤嬤帶句話。”沈稚笑着說。

    “什麼話啊?”徐若虞問。

    “就說,她留下的食譜,我很喜歡,底下人學的也很認真,沒辜負她的一片心意。”沈稚說。

    徐若虞這纔想起來。

    沈稚生產後,皇后娘娘曾給她送了個嬤嬤親自調養身子。

    “好!”徐若虞點了頭,“有機會我一定將你的話帶給她。”

    “說不定等到將來,你與太子有了孩子,皇后娘娘也會將她派去伺候你呢。”沈稚笑着打趣她,“只是可惜了,今日來的早,棣哥兒還睡着,也無法抱來讓你看看。”

    她意有所指。

    徐若虞哪裏聽不明白,她的臉蛋驀地就紅了,甕聲甕氣道:“哪有那麼快啊。”

    “那可說不準。”沈稚朝她眨眨眼。

    被沈稚這麼一通打趣,徐若虞心裏的緊張也消散了不少。

    她攪着手指,語氣卻還是有些不安:“其實……我是擔心太子不喜歡我。”

    她與太子的婚事,本就是陛下與皇后娘娘定的。

    在此之前,她連跟太子說過多少話都數的出來。

    誠然,太子容貌俊秀昳麗,氣質卓然。

    可沈稚與他從小就是定了婚約的,所以儘管他容貌生的不錯,徐若虞也從來沒有肖想過他。

    直到後來,沈稚與太子退婚,太子妃的頭銜又空了下來。

    那段日子裏,多的是人打這個位置的主意。

    唯獨徐若虞沒有往這上面想過。

    她的父親雖是太傅,可她也明白自家與太子妃一銜是無論如何都沾不上邊的。

    所以後來,皇后娘娘定下她時,她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爲何是她?

    一直到如今,這婚期終於到了,她卻開始茫然了。

    太子見過她,卻肯定對她沒印象。

    更別提有感情了。

    她自幼時便幻想過,自己將來要嫁的夫君,不一定要位極人臣,卻一定要與她琴瑟和鳴。

    可如今一切卻與她的想法背道相馳。

    她有些害怕了。

    害怕自己跟太子相處。

    她更怕自己將來幾十年裏,都要被困在宮中。

    她本是喜歡自由的人。

    父親雖是文人出身,身上卻沒有半點文人迂腐,從小到大都沒要求過她什麼,她總是想一出是一出,父親也都順着她。

    唯獨成親這件事,父親沒有依着她。

    “你覺得當初的我,害怕嗎?”沈稚忽然柔聲問她。

    徐若虞被問的一愣。

    擡起頭,呆呆地看着她。

    沈稚微微一笑,坐在丫鬟搬來的錦杌上,細聲說道:“我從出生,就被釘上了太子妃的名號。十幾年來,我一直秉承着將來要嫁入東宮的想法活着。可是去年,我在宮中出了醜,險些沒了命,等再睜開眼時,便得知被退了婚,賜給了鎮北侯世子。你覺得那時的我,心裏是什麼感受?”

    “你一定嚇壞了。”徐若虞的語氣裏滿是心疼。

    “是啊。”沈稚笑了笑,繼續道,“在那之前,我對侯爺的瞭解,全都來自於別人。我從沒見過他,更不知道他長的是美是醜,是圓是扁。祖母說,若是我不願嫁,她就去宮裏求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可我怎麼捨得呢?祖母將我養到大,教我識人斷字,她本不用這麼做的。可她心疼我,所以護了我十幾年。我相信,若那時我點頭說不願嫁,她就是拼了將軍府的門楣,也要去爲我求公道。可我不忍心。”

    說到最後,沈稚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所有情緒:“所以我決定嫁了,我想爲自己賭一把。”

    “那你是賭對了。”徐若虞幽幽說道。

    沈稚想到近日來發生的事,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跟她說了。

    免得她又焦慮不安。

    “感情都是靠培養的。”她軟聲道,“太子殿下既然點了頭同意娶你,那便會給你該有的尊重。但後續你們的感情如何,都要靠你自己。”

    徐若虞並非是不聽勸之人。

    即便是看在沈稚與她說了這麼多的份上,她原本焦躁的心情也逐漸被撫平。

    “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她握了握沈稚的手,感激道,“謝謝你。”

    “那就先梳頭吧。”沈稚笑彎了眸,“可不要誤了吉時。”

    “好!”徐若虞點了頭。

    妝娘這才朝着沈稚深深一鞠躬,上前來替徐若虞挽發。

    徐若虞的乳孃也走過來,眼含熱淚的朝沈稚道:“侯夫人,奴婢會永遠記得您的大恩大德!”

    “不是多大的事。”沈稚微笑道,“先忙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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