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說,這位少奶奶和徐家大少爺簡直就是江南的閨秀嫁給了東北的土豪,也不知道怎麼撮合在一起的。”
見戚淑君說的有趣,芳芩也是笑了,卻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叮囑,“可不要瞎說,免得傳進徐家人耳裏。”
“我曉得的。”戚淑君吐了吐舌頭,姑嫂兩又是說了些旁的話,待睏意襲來,有丫鬟進來爲兩人鋪好了牀褥,芳芩與戚淑君仍是住在一起,都是早早歇下了。
夜半時分,四下裏俱是一片寂靜。
東大院中,徐太太卻一直不曾歇息,她手裏攥着帕子,在那裏慢慢踱着步子,直到聽見內院中傳來一道汽笛聲,徐太太面色微變,登時離開了屋子向着院子裏迎去,在這夜半時分能將汽車一路開進內院的也唯有遼東大帥徐權聲一人了。
“大帥,您回來了。”徐太太見丈夫下了汽車,微微鬆了一口氣。
徐權聲也沒有說話,只與徐太太點了點頭,他的腳下不停,只向着屋內大步行去,徐太太跟隨在其身後,夫妻兩進了房間,徐太太揮退了下人,親自將門關緊,她的眼底滿是關切之色,走到丈夫身邊低聲問道:“大帥,怎樣?”
徐權聲面色嚴肅,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事情比咱們想的要嚴重。”
“怎麼說?”徐太太一驚,一顆心瞬間提了起來。
“東洋人的野心比咱們想的還要可怕,他們要的怕不止是遼東,而是要吞併整個東北。”徐權聲聲音低沉,在這寂靜的深夜顯出異樣的沉重。
“什麼?”徐太太眸心一震,“小鬼子野心竟這樣大?”
“咱們都低估了東洋人,我原本以爲他們在這耍耍威風,得到點好處也就罷了,沒成想他們竟存了這樣的心思。”徐權聲拍了拍腿,嘆了一口氣。
“大帥,現在該怎麼辦?”徐太太顯然也是十分揪心,在徐權聲身邊坐了下來。
“也怨我,剛開始手下我得到情報,說東洋人向着遼東出兵,我沒當回事,貽誤了戰機,現在有北江戚家襄助,倒是可以撐一段日子,只不過……”徐權聲說到這便是止住了。
“不過怎樣?”徐太太追問道。
兩人夫妻多年,雖然徐權聲也在府中納了兩個姨娘,但也不過是充充面子,只覺養上兩個姨娘是身份的象徵,別人有的自己也要有罷了,兩個姨娘養在家裏和得臉些的大丫鬟也並沒什麼區別,但凡有個什麼事,徐權聲也只會與自己的結髮妻子商議,髮妻髮妻,到底是要榮辱與共的。
徐權聲看着徐太太的眼睛,壓低了聲音道出了一句話來。
徐太太聞言卻是大驚失色,她向後坐直了身子,只看着徐權聲許久都不曾說話。
“你覺得怎樣?”徐權聲問她。
“大帥……”徐太太的聲音有些顫抖,卻並沒有將話說完。
“大帥是要避戰保存實力?”徐太太微微傾下身,低低的道出了一句話來。
“不錯,”徐權聲點了點頭,“就算我把手裏的四十萬大軍全都送上戰場,也挽回不了遼東的危局,與其如此,不如保留實力。”
“大帥,總統那邊不是也曾發來過電報,讓咱們不要抵抗,大帥要不借坡下驢?”徐太太想起此事,眼中瞬間透出一束光。
徐權聲思索片刻,說;“你說的我也曾想過,但此等藉口怕也只能糊弄些無知百姓。”
徐權聲語畢,又似乎想到了什麼,只苦笑道;“可能我是真的老了,那日在前線看見戚家少帥打起仗來跟不要命似的,他手底下帶來的也全是精銳之師,少年郎都不曾退縮,我這把老骨頭倒是打起了退堂鼓。”
“大帥,話不能這樣說,戚劍飛到底年輕,他哪裏能曉得東洋鬼子的可怕?”徐太太安慰着丈夫。
“可若這般丟了東三省,我是無顏見家鄉父老啊,日後也必當成爲千古罪人。”徐權聲心裏當着是沉鬱糾結到極點,緩緩閉上了眼睛。
“大帥,您手裏的四十萬大軍是咱們徐家稱霸一方的資本,若全和東洋鬼子打完了,日後哪還有我們徐家的立足之地?”徐太太握住了徐權聲的手,她的聲音輕微,只有夫妻兩尚能聽清楚。
“你說的不錯。”徐權聲點了點頭,虎目中有精光閃過,顯是下定了決心。
這一日自晨起芳芩就不曾見到戚淑君的身影,問了院子的下人,只說戚淑君嚷着在府裏悶得慌,一早去了外面轉一轉,府裏的嬤嬤和侍衛都跟着,只讓芳芩放心,斷不會出什麼問題。
芳芩卻是發了一會兒呆,想起戚淑君的出走,一顆心就是提了起來,既怕她又來這麼一出,更怕她落在壞人的手裏,成爲人家威脅戚家的砝碼。
念及此,芳芩又有些氣惱自己,只覺是自己不曾將戚淑君看好,若戚淑君出個什麼意外,她要怎麼和戚劍飛說呢?
芳芩焦急的等着,一直到天色擦黑,謝天謝地,戚淑君總算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
聽見戚淑君的腳步聲,芳芩匆匆迎了出來,剛看見戚淑君的身影,芳芩放心之餘剛要訓個兩句,卻見戚淑君臉色微紅,眼中含笑,剛看見她就是笑着跑了過來,抱住了芳芩的身子。
“嫂子,我知道你擔心我,我先對你道歉,但我今天非出去不可的。”
“爲什麼非出去不可?”芳芩有些疑惑的問道。
“嫂子,”戚淑君的臉仍是紅撲撲的,“是他,他跟着我一路來了遼陽,嫂子,求你和四哥好好說說,讓他成全我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