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深夜靜寂,便顯得那狼狽的氣喘聲在無人的街巷之中響徹得格外突兀。

    有人面帶驚恐,連滾帶爬地朝着前方的大路上奔跑着,不時驚懼地轉頭回望。

    黑影帶着寒光驚略而過。

    前方驟然出現岔道,逃命之人顯然對這條街巷極爲熟悉,毫不猶豫地便拐進了右邊地形更爲複雜的小巷之中。

    他的腳下七繞八拐,在某一刻忽然閃身,眨眼間便孤注一擲地躲在了一條在夜色的掩藏之下一般人必然注意不到的隱蔽之處。

    他隱匿其中,屏聲靜氣,一片寂靜之中,他只能聽到自己胸口因爲跑得太久而傳出的劇烈咚鳴聲。

    不知躲了多久,他只覺自己心口那咚咚亂蹦之物已如夜色一般歸於平和,他這才稍稍舒了一口氣,打算探出身側堆積的雜物一看究竟。

    然而還沒等他第一步邁出去,他便猛然僵在了原處。

    這條街巷荒廢已久,常年無人居住,那麼這些一人多高的“雜物”,又是從何處而來?

    豆大的冷汗順着他的額角流淌,滴落在了地上。

    他眼看着“雜物”轉過身來,那雙眼如地獄修羅,帶着邪肆的笑意。

    原本柔和的月色被折射出分外鋒利的光芒,將男人的雙眼晃出了驚懼的顏色。

    ——緊接着,便是血濺三尺。

    男人緊靠着牆,脖子被割斷了大半,卻還是掙扎着起了身來,拼盡全力狠狠扯住了殺手的手腕。

    殺手不耐地“嘖”了一聲,轉過身毫不留情就是一腳,直踹得男人飛將出去,砸在牆上又狠狠摔在地上。

    接着殺手便消失在了天幕之中。

    月色的掩埋之下,殺手便未曾發覺男人捂着方纔被踹過之處,面上那得逞的笑意。

    他沾着脖子上的血,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在地上寫了什麼,接着,便眼神一散,登時便沒了力氣。

    然而,夜色卻沒平靜多久。

    又一次打破寂靜的赫然是一匹馬。

    這匹馬輕而易舉地便攔住了殺手。

    殺手眉頭微蹙,馬上之人輕輕巧巧地搖着摺扇,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扎着一條手帕,上面曖昧的幽香衝散了血腥氣。

    他脖子上還有一個曖昧的紅印,在這暗夜之中格外令人浮想聯翩。

    殺手皺了皺眉,許是嗅到了那一縷幽香,他不由有些嫌惡,道:“你又去哪鬼混了?”

    馬上的清雋公子笑道:“你殺人,我又無事可做,自然該去睡美人——長夜漫漫,怎可辜負?”

    他笑得格外輕佻。

    殺手沒理他,自顧扯下了面上的黑色面罩,一雙眼即便在夜色中也似星辰一般,閃着一縷令人膽寒的冷漠寒光,襯托得那格外俊美出衆的挺鼻薄脣都冷酷了許多,連帶着周身的血腥氣都不甚突兀。

    赫然是從沈家悄然離去的楚崢越。

    清雋公子輕巧巧地下馬丟給他一個包袱,道:“趕快把衣裳換了,莫要被旁人瞧看出端倪來。”

    他說着又不由奇怪:“不過我倒是有些好奇,天底下究竟有何等難搞之人,竟能讓我大哥屈尊親自出馬取其項上人頭?”

    楚崢越冷目一掃,淡淡道:“你的話問得有點多了。”

    清雋公子笑道:“也罷!也罷!既不想說便不說,我倒不信,旁人蒙在鼓中,我還猜不出其中關竅!”

    他似是知曉楚崢越不會回答他一般,合了扇子正色道:“父王傳了消息,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不過十日光景便會抵京,聖上已下旨設宴接風,這些日子你可要將善後之事處理乾淨,若是你籌謀之事被父王知曉,他不打斷你的腿纔怪。”

    楚崢越簡短道:“知道了。”

    他同清雋公子擦肩,自顧走了兩步,忽然又轉過頭來,道:“這兩日,京中可曾有哪家閨秀在私下找畫師尋過我的畫像?”

    正跨馬跨了一半的清雋男子不由莫名:“你的畫像在那些貴女手中早傳得滿京都是,但這近日……倒的確沒有聽那些畫師說哪家姑娘被你所迷,以至於要尋你的畫像睹物思人的。”

    他不解:“你忽然問這個做什麼?”

    “……”

    楚崢越腦中不自覺浮現出白日裏的那雙望着自己,泫然欲泣的眼瞳。

    他不由啞然,半晌才道:“沒什麼,問問罷了。”

    說罷不等對方的回答,便飛身上了屋頂,眨眼間沒了蹤影。

    清雋公子不由冷笑。

    “這棵老鐵樹,難不成是想要開花了?”

    他自言自語了一句,又似是自己都覺得這個猜測實在是不甚可能,便自顧地嗤笑了一句:“荒唐。”

    接着便一甩馬鞭,踏着帶着腥氣的風飛奔而去。

    ……

    有常勝將軍威名的臨江王依舊是寶刀未老,大破敵國,凱旋而歸。

    綏元帝設宴,名爲其滌塵,實際一則爲了安撫重臣,告知天下,自己的賞罰分明。

    二則,便是有意將臨江王推向衆矢之的,以重賞之名讓他樹敵朝中,四面楚歌,臨江王便唯有緊緊依靠着他這棵身爲帝王的大樹方纔好乘涼。

    否則,在未來的某一日,若臨江王不願杯酒釋兵權,便唯有玉石俱焚一條路可走。

    前世身處後宮多年的沈清漪如何不知帝王之心。

    天下盡知的宴席一設,世人便會大讚帝王仁慈,可若臨江王稍因軍功有得意之意,那麼只怕落在臨江王府頭上的,便是“功高蓋主”四個大字。

    她嘴角一挽,在落了座後便下意識地望向了臨江王的下首處。

    臨江王之下,正依次端坐着三個眉眼有些肖似的男兒。

    爲首的自然是楚崢越。

    他的衣着相比起沈府相見時正式了些許,去掉了那些繁複的裝束繁飾,他的容色在人羣中依舊分外醒目。

    他左手邊正坐着個冷麪肅目的玄衣公子,那公子好似一塊不會融化的千年寒冰,渾身上下皆散發着“生人勿近”氣息,一看便知不是什麼好相與之人。

    此人亦是表裏如一,冷心冷面,前世的沈清漪便未曾見他笑過。

    她記得這冷麪公子是楚崢越的同胞二弟,名叫楚崢宜。

    同他相比,那隔着個楚崢宜同楚崢越說着話的少年便看起來生動了許多。

    不。

    沈清漪在心中否定了自己。

    應當說,是生動得有些過分了。

    若說楚崢宜是冷心冷面,拒人於千里之外,那此人便可以說是生怕旁人看不着他似的。

    在這等場合,這少年的手卻依舊愜意地搖着掌中摺扇,笑意輕浮,舉止輕佻得有些過分,甚至還似有似無地向四周拋着媚眼,惹得沈清漪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而這個人,沈清漪亦是認得。

    ------題外話------

    端午節快樂呀~麼麼啾

    你們喫鹹糉子還是甜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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