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劉啊,你是搞技術出身,怎麼放着成績好的不招,怎麼淨弄些花拳繡腿、沒有真本事的進廠?”
水書記果斷髮難,這話一說,穀雨旁邊的虞山卿頓時就難受了,這花拳繡腿說得不就是他麼?
“水書記,宋運輝的畢業設計我也看了,有高度有見地,基礎知識也紮實,但是我們單位去大學招人,也要看大學的意見;我個人傾向宋運輝,但是他們大學最後把這個推薦名額給了虞山卿了!”劉總工連忙甩鍋。
水書記猛地回過頭去,又把鍋給扣了回去,“學校可以推薦,但最終的決定權還在咱們廠手裏,要不是我接到小徐的電話,咱們金州廠就和這一屆最優秀的學生失之交臂了!”
眼見盟友喫虧,費廠長趕緊出來解圍,“老水,咱們廠有這麼多對口學校,對口專業,一個人精力有限,那能顧得了這麼多啊!”
劉總工級別比他低,水書記可以當面訓斥,費廠長和自己同級,而且因爲最近實施了廠長負責制,權力比他更大,所以水書記就不好像對付劉總工那樣駁斥費廠長了,但也不可能放過這個好機會。
於是回過頭來說道,“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金州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技術整頓產品升級,廠裏的一切重點工作,都要圍繞這個核心,招收人才自然也是爲了這個,這一段我一直往部裏跑,想要獲得部裏的支持,廠裏這個大後方就交給你們了。”
“現在社會上流行一句話,叫做外行不能領導內行,可在咱們金州廠就怪了,招收人才這麼重要的工作,交給內行人領導,卻領導地比外行人還不如!”水書記的鬥爭策略很高明,始終圍繞劉總工,想斬斷費廠長的幫手。
“水書記,這一屆招來的八名大學生,虞山卿綜合素質最好,宋運輝成績最好,這並不能說明我的策略就錯了!”劉總工知道自己錯了,但在這種時候卻堅決不能退縮。
“綜合素質?不就是工會搞聯歡會那一套麼?浙能給我們的技術整頓提供什麼幫助?”說完又看向費廠長,“老費,我看這樣吧,這一批大學生,包括咱們廠的子弟,先不要分配工作,都到一線去學習學習!”
高手過招,肯定要看往後幾步。
水書記本來想主導安排這批新人的工作,但上級部門“廠長負責制”的文件一下來,那他瞬間就被剝奪權力了。
想主導這批新人都未必能行。
費廠長一句話就能否定。
那索性就都不安排了,在實踐中對他們進行檢驗,看看到底是自己說得對,還是劉總工的說法對!
“原則上我同意水書記的說法,讓他們到了解咱們廠,對他們也是很有幫助嗎!”劉總工在宋運輝這件事上辦得太差了,被水書記抓住了痛腳,費廠長也不好反對。
但是在實際執行中,水書記的話就不管用了,這些大學生和中專生的分配還是由劉總工來主持。
“目前工廠面臨兩大主要任務,一是挖潛、革新、改造。國家外匯有限,不可能大規模引進國外先進設備,我們要立足本廠,發掘現有設備的潛力,通過一系列的技術改造,進一步提高我們的產能,並將生產重心向消費品原料方向轉移。”
“二是將上級佈置的整頓工作落實下去。整頓和完善經濟責任制,全面進行經濟考覈、崗位責任制、質量管理等指標的制定、完善,同時通過嚴格按照經濟考覈、崗位責任制定獎懲制度,約束、整頓、加強全員勞動紀律。”
“前一階段你們的表現廠裏都知道了,廠領導根據你們的表現,把你們的工種做了分配!”
至於穀雨,就去了最苦最累的一分廠當三班倒工人,在這場交鋒中,還是水書記落了下風。
這並不是他的手段不高明,而是大勢難逆!
如今廠長責任制落實,廠裏說話算數的就從書記變成了廠長,他的話不管用了!
其實這很值得理解。
企業也好,軍隊也好,學校也好,就得主官負責制。
這叫專人負責。
穀雨也成了他們權力鬥爭的犧牲品,水書記在會場上藉着宋運輝讓劉總工下不來臺,費廠長和劉總工當時不好說啥,反手就報復到穀雨頭上了!
你不是說宋運輝有能力嗎?那我就把他丟到一分廠最苦最累的一車間去!看他能幹出什麼成績來!去一線鍛鍊可是你說的,他沒鍛煉出來可就不怪咱了!
就連宿管科的陳科長也嗅到了風聲,第一時間過來找穀雨:“哎,小宋啊,你現在被分配到一分廠一車間了,工作也落到實處了對吧?”
“是。”
“那你的宿舍也調整一下,就去六人間吧,牀鋪已經騰出來了,你去宿舍裏收拾一下,我帶你過去。”陳科長笑嘻嘻的說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呵呵。
廠裏的大領導要把我安排到一分廠一車間當工人,確實是在打壓我。
但實際上正是我也想要的。
我本來打算去一線工作。
所以我沒有說話。
但你一個小小的宿管科科長也敢來欺負我,給你臉了是吧?
穀雨當即看向陳科長:“你讓我搬我就搬啊?”
“哎,小宋,你這是什麼態度?”陳科長當即冷下臉來。
水書記都失勢了,你一個大學生,在我面前狂什麼狂?
“那你是什麼態度?我剛來報道的時候,你聽說我是水書記特招來的,你把我分配到雙人間,現在一看水書記要失勢,你就想攆我去六人間,你這麼勢利眼,怎麼不去費廠長家刷馬桶去?”
許是穀雨的嗓門有點高,陳科長臉色一下子白了。
逢高踩低不錯,那也看要對誰。
以前以爲宋運輝是個溫文爾雅的大學生,拿捏他當然可以。
可是沒想到竟然是個刺頭?
“你嚷什麼嚷?”陳科長趕緊道。
“你辦的不是人事,我還不能嚷嗎?”
“讓你搬宿舍是宿管科開會決定的,你必須搬!”
“行啊,要我搬啊?但是在這之前,我要先把你從科長崗位上弄下來。”穀雨又提高了嗓門:“你的職務是宿管科科長,我一個新分配來的大學生正想安心工作,你不僅不關心問候,反而橫眉愣眼耍威風。宿管科科長宿管科科長,就是解決住宿問題的科長,你現在卻要給我添堵,讓我搬過來搬過去,你這個拿着雞毛當令箭的傢伙,有什麼資格繼續擔任宿管科科長?”
陳科長臉色漲得通紅,當着周圍這麼多人,有些下不來臺:“你不想讓我當科長我就不當科長?你是廠長啊你?”
穀雨擡頭瞄了一眼大樓:“如果我因爲你的刁難想不開,從上面跳下來,摔個腿骨骨折什麼的,然後讓我家人把這事捅到部委去,這筆賬是記在費廠長頭上?還是記在你的頭上?”
“……”
陳科長傻眼了,他不信眼前的宋運輝有膽子幹這種事,但萬一幹了呢?拿自己的前途去賭?
“不敢賭是嗎?不敢賭就別來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