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坐在地上的陶太妃聞言,對上林曲那半眯着的眼睛,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人當初在敏貞皇后身邊時,還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子,任憑她怎麼拉攏收買都不曾動搖半分,算得上敏貞皇后最爲忠心的奴僕了。

    如今落到了他的手裏,怕真生死都不能自己了。

    裴致勳回到家裏已經是深夜了,喬芸坐在燈下給孩子縫衣服,她針線不好,還不如喬綿綿手藝好,卻老喜歡給小元寶做衣服。

    小元寶懷裏抱着個小兔子,臉蛋紅撲撲的,四仰八叉睡得正香。

    喬芸見他回來溫柔笑道:“回來了?竈上還給你留着飯,我去給你端來!”

    裴致勳坐下摟着她的腰,將頭靠在她的肩上:“阿芸,得虧這輩子有你,不然這人生也太苦了!”

    喬芸停下針線笑道:“今日是給兒子學嘴了麼?說話怎的這麼甜!”

    裴致勳悶聲道:“我今日去見那兩個女人了,她們算計一輩子,到頭來也沒見得落下多少,只可憐我阿孃和大哥,因爲她們的爭鬥,結果落得一個慘死!”

    喬芸輕輕拍着他的背,“所以啊,這便是我擔心綿綿入宮的最大隱憂,那裏有太多的利慾裹挾,很難有人可以全身而退。”

    裴致勳擡頭道:“綿綿不會有事的,我會看着她的!”

    兩人靜靜坐着,牀上的小糖寶發出夢囈嘟囔:“騎....大馬......”

    夫妻倆相視一笑,看着牀上那個踢開被子的小短腿,前半生所有的艱辛似乎都在這一刻消失了。

    裴璨求得了喬芸的同意,就開始緊鑼密鼓的籌備婚禮。

    “陛下,喬將軍雖是與您同生共死患難已久,可喬家到底資歷尚淺,喬家女又是鄉下出生,爲一國皇后委實有些不足啊!”

    裴璨着手準備提親事宜,便有老臣出面反對了。

    裴璨看着那人冷笑:“童大人,若是朕沒有記錯,你當初也是跟着出逃之人吧,朕不計前嫌讓你繼續回到朝堂,不代表就願意聽你對朕的家事指手畫腳!”

    “喬氏女與朕共患難,且多次救朕於危難之中,何況喬夫人待朕如子侄一般,朕若還要計較門第之分,還配坐在這高位之上嗎?”

    “各位這麼些年,在這京都醉生夢死,怕是都忘記了這世上還講究個德行二字吧?”

    裴璨一番話說得那人羞愧無比,自此之後,再沒人好意思說什麼喬綿綿難當國母的話了。

    朝中文武大臣也漸漸明白,這位陛下是馬上得天下,和之前那幾位皇帝都不一樣,他前一刻還可能跟人講道德,後一刻就有可能亮刀子,壓根不是那麼好糊弄的主。

    禮部官員戰戰兢兢開始準備大婚事宜,天子將喬家人看得極重,若是一個不小心,估計就可能前程不保了。

    欽天監最後將日子定在了次年四月十五,“陛下,這日子宜嫁宜娶,且利於子孫,是再好不過的吉日了!”

    裴璨對這個日子不是太滿意,眼下才冬月裏,豈不是還得小半年,才能與綿綿成親?

    可到底是人生大事馬虎不得,也只得先將就着了。

    到了年底,各地流民安置已宣告結束,來年便可以陸續恢復春耕了。

    各處官員開始回京述職面見新帝,而之前跟隨着裴璨的一干將領,也開始了各種封賞。

    “你說啥?遠哥兒是國公爺,莽子猴子都封了將軍,那泉兒豈不是將軍夫人了?”何氏拉着回來的王三問道。

    王三喝了口熱水接着道:“那是自然啊,這妻憑夫貴,莽子得了勢,那泉兒肯定就得是個將軍夫人了啊!”

    何氏那眼睛頓時就紅了,王泉兒成了夫人,可她家小溪呢,好像啥也不是。

    王二家媳婦見何氏神情不對,尋了個藉口將王三給叫了回去。

    何氏回頭對着王永福憤憤道:“你娘啥意思啊?合着這村裏都雞犬升天了,就咱家啥也撈不着?”

    王永福掀起臉皮瞥了她一眼:“當初遠哥兒要挑人去訓練的時候,是你攔着不讓大河兄弟兩個去的,還是娘看不過去,讓大成那孩子去的!”

    “至於小溪,我記得先頭娘是給提過的,可你心裏不樂意,這會見人家得了好處,你這心裏又開始酸了!”

    “何氏,你這臉皮到底還要不要?”

    王永福這一次看着她眼神很是不善,何氏心裏有些發顫,心知這個向來老實的男人動了怒,若是再這麼鬧下去,他真的會動手的。

    何氏嘴皮動了動,到底沒敢再說話。

    村裏人除了何氏,個個都是歡天喜地的,留在村裏的喬德成對王木匠道:“咱得去賣幾箱大鞭炮回來放一下,這可是個大喜事啊!”

    向來寡言的王木匠臉上難得露出笑容:“是啊,可是個大喜事了!”

    喬綿綿將成爲皇后的消息傳到了蓮溪村,姚婆子捂着心口道:“天爺哦,這喬家人祖墳是冒青煙了麼?咋這家裏的娃,一個個都那麼厲害呢!”

    春芽娘感慨:“這哪裏是冒青煙啊,分明是祖墳着火了!”

    苦菊笑嘻嘻道:“二嫂,你家春芽這回可是掉到福窩窩裏頭了,這往後的日子,指不定得是個啥樣的富貴呢!”

    春芽娘啐道:“快別胡說,人家山那頭人都低調的很,咱可不能太招搖!”

    姚婆子點頭:“對,說話做事都得注意着些,以後咱春芽跟皇家的人也算是親戚了,咱可不能給她落臉子,叫皇后娘娘面上無光!”

    姚里正也很高興:“陳家人死的不冤啊,人喬家這麼好的運勢,哪裏是他能擋得住的?”

    姚婆子撇嘴:“大好的日子,快別提那一窩子糟心玩意了!”

    冬日裏,有人傳回來消息,說陳嵩在上京都的途中,被人打劫砍死了,他出去那會世道正亂的厲害,死訊傳來村裏一陣唏噓,將這一家子慢慢的淡忘了。

    雍州陳家,陳麗姝趴在錢氏懷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娘,他好狠的心啊,都做了皇帝,三宮六院的,就不能給女兒一個容身之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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