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她,很少和我們提到家裏人的事情,也從來沒有邀請我們去她家裏玩過。”

    學生會辦公室內,霧島真織正在緩慢地訴說。她的雙手不斷絞着衣角,雖然遠離了老師,但還是一副很緊張的樣子。

    感覺到房間內其餘人朝自己投來的視線,霧島真織低下了頭,露出來的耳廓染上了一層淺淺的粉色。她急急忙忙地補充說:“當然,我說的是桃子在東京的家,京都這邊的公寓我們是去過的,對吧,千禾?”說着,她碰了碰身邊女生的胳膊,示意對方說句話。

    “嗯?嗯……”野原千禾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

    但霧島真織沒有在意對方的走神,得到迴應後,她就稍微有了些底氣,開始回憶伏見桃子失蹤前的表現:“桃子在失蹤前,已經有兩週沒有回東京了——以前她基本是每週末都會回去的。而且,不是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偶爾,我是說偶爾啊……”

    “桃子最近看起來,並不怎麼開心的樣子呢……”

    “好的,多謝你的配合,這對找到伏見同學很有幫助。”沙羅感謝完霧島,旋即看向坐在一邊,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麼的野原千禾,“野原同學,你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野原千禾沉默了很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沙羅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最終還是微笑着送別了兩個女生。野原千禾走在霧島真織身後,她轉過身來關門的時候,沙羅看見她張了張嘴囁嚅了一下,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此時,距離午休結束還有一段時間。沙羅和表情沒多大變化的赤司對視了一眼,總覺得那雙異瞳像是看破了一切。

    赤司雙手交叉,撐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沙羅,“那麼,問詢的事情就到這裏吧。還有什麼需要我幫助的嗎?”

    “不,我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

    ……

    “結果調查到最後,和委託人告訴我們的內容也大差不差。”離開洛山後,沙羅無奈地對着棉花娃娃們說。她將包背到身前,松田則坐在了揹包上方。聽到沙羅這麼說,松田頭也沒回,“調查就是這樣的,況且你也不算一無所獲。走吧,先去喫午飯,下午再去伏見桃子的公寓看看。”

    “吶吶,”沙羅戳了戳松田圓乎乎的後腦勺,“你說,野原千禾最後提到的話,靠譜嗎?”

    松田陣平沉默了一下,默默把就要脫口而出的“鬼才信她”,換成了糾結的“誰、誰知道啊”。

    同樣豎着耳朵聽兩人對話的其餘四隻:……

    確實呢,就他們現在這種情況,誰能說得清啊?

    想到臨走前,跑到自己面前,氣喘吁吁的少女,沙羅抱緊了自己的包包——

    “請、請稍等一下…哈……”野原千禾似乎是從教學樓跑來的。追上沙羅後,她躬身,用手撐着膝蓋,喘了好幾口氣,才接着說,“我有話想告訴您。”

    “您知道嗎,最近京都傳聞說,有喫人心的妖怪出沒。桃子她,說不定就是被妖怪擄走了!

    拜託您,請一定、一定要把桃子帶回來!”

    說完,她保持着彎腰鞠躬的姿勢很久,在上課鈴響起之前飛奔離開了校門口。

    “該不會真的有妖怪吧?”走在前往伏見桃子公寓的路上,沙羅搓了搓小臂上的雞皮疙瘩,喃喃自語。但只要一想到京都內奇怪又詭異的氣息,還有偶爾遠眺天空時,看到的京都上空濃厚而不詳的黑氣,沙羅又覺得妖怪的存在,似乎也不是沒有可能。

    “完全忘記我們的存在了呢,小沙羅。”萩原研二對身旁的諸伏景光說。

    “是啊,她好像完全忘記我們是靈體這回事了。”

    “雖然很不想承認,”伊達航悶悶的聲音從兩隻娃娃背後響起,“但從我們甦醒開始,就知道,這個世界並不像我們曾經以爲的那麼簡單。”

    靈體也好,超能力者也好,還有那個告訴他們自己對娃娃們的現狀無能爲力的靈能力者也好,都是這個世界逐漸展露在他們眼前的,屬於神祕側的一面。

    ……

    伏見桃子租住的公寓離洛山高校不遠,走路大概十五分鐘就能到。那是一棟獨棟的公寓樓,共有六層,側邊有樓梯通向每一層樓。伏見桃子的住處位於第四層,從左往右數的第三間。

    拿出伏見澤子給的門鑰匙,沙羅打開了403室的門。鑰匙推進去的時候毫無阻礙感,逆時針旋轉一圈後,再一握門把,門就被順利打開了。進到玄關處,沙羅先查看了一下鞋櫃,發現裏面少了一雙制服鞋。

    應該就是伏見桃子失蹤的時候穿的那一雙吧。沙羅想着,掏出手機開始檢測房間裏有沒有監控。不光如此,能看得到外界情況的三隻娃娃也在幫忙。

    確定房間裏沒有任何監控設備之後,沙羅這纔敢放棉花娃娃們自由行動。

    “我和娜塔莉、諸伏和神無、松田和萩原,兩兩一組,開始檢查吧。”幾人中搜查經驗最豐富的伊達航站定後,拍拍手示意所有人聽自己說。

    沙羅和諸伏景光徑直去了臥室。先是打量了一圈臥室的陳設,沙羅發現房間裏除了一張單人牀、一個牀頭櫃以及一個衣櫃之外,就沒有別的傢俱了。

    房間整體色調呈黑白灰三色,傢俱也都是現代風的。房間裏別說現在少女喜歡的小裝飾、玩偶了,就連生活的痕跡也幾乎看不見。被子被疊得平平整整,牀頭櫃上只有一盞常見造型的夜燈。

    隨着一人一娃娃走過,地上出現了兩行淺淺的腳印。

    沙羅伸手一摸牀頭櫃,食指和中指上果然沾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再回想起進門時看到玄關處地板上的高跟鞋印,沙羅將“伏見桃子或許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公寓住了”這一點記在了心裏。

    打開衣櫃的門,沙羅快速掠過上層的衣物,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掛着的幾件衣服上。最容易拿到的是幾件同樣是黑白灰配色的衣褲,最深處掛着幾條顏色活潑的小裙子。衣櫃裏還掛的有幾個空衣架,那上面原本該有的衣服,或許是被伏見桃子本人打包帶走了。

    和檢查牀下、窗戶的景光匯合,兩個人離開了臥室,準備和其他人交流線索。

    “衛生間、廚房和小陽臺是我和hagi檢查的。”在客廳碰頭後,松田率先開口,“陽臺是全封鎖的,沒有異狀,也沒有晾曬衣物。衛生間裏的洗漱用品不見了,垃圾桶被清空過。”

    萩原接着他的話往下說:“廚房很乾淨,調料有用過的痕跡,但料理臺上有一層薄灰。冰箱裏只剩下了一顆雞蛋,一瓶過期的牛奶和一顆西紅柿。”

    “唔,看起來是真的有一段時間沒回過公寓住了啊。”伊達航摸着下巴說,“我們這邊客廳沒有什麼發現,玄關處的腳印一直延伸到了客廳,在臥室門口停留,然後就往回走了。這個大家也都注意到了吧?”

    其他人點了點頭。

    接下來輪到了沙羅和諸伏景光。簡單描述了自己二人在臥室的發現後,沙羅做出了總結性的發言:“伏見家的兩姐妹,都不止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啊。”

    一邊是表面看上去關心妹妹的姐姐,卻尋求失蹤許久的工藤新一、還有初出茅廬的沙羅的幫助。看起來對妹妹的失蹤感到傷心,卻妝容精緻絲毫不見奔波之色,每一個表情都恰到好處到虛假。

    一邊則是表面活潑開朗的妹妹,但無論是在朋友的話中,還是從公寓的搜查都可以看得出,她的內心或許相當孤獨。

    還有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似乎也並不像伏見澤子說的那麼和睦。至少在伏見桃子的公寓裏,連個姐妹倆的合照都沒有。

    “對於絕大多數的誘拐案來說,被拐騙的主體都是女性。而誘拐人則可以分爲家人和非家人。”在回酒店的路上,伊達航通過通訊向沙羅解釋,“家人出賣被拐人並不少見,尤其是在多子女家庭,以及氛圍不和諧的家庭。”

    “所以,我們要把伏見澤子也納入嫌疑人範圍嗎?”沙羅輕聲詢問。

    “是的,但我們只是從犯罪心理的角度分析,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伊達航在包包裏點點頭。

    “那就去找。”

    下一秒,放出此番豪言壯語的沙羅,就被從天而降的大雨澆了個透心涼。她下意識地護住懷裏的娃娃,撒開腳丫子狂奔在回酒店的路上。

    一邊跑,她一邊斷斷續續地抱怨:“天氣、預報,可沒有說,會下暴雨啊!”早知道就不散步消食了豈可修!

    啊,胃,突然有點痛。跑着跑着,感覺到胃部傳來的不適感,沙羅漸漸停下了腳步。她一手抱着景光,一手捂着胃,四下張望着有沒有可以躲雨的地方。

    京都的天彷彿被撕開了一道口子,瓢潑大雨不斷地從天幕往下傾瀉着,打在人身上,還是相當疼的。

    沙羅全身上下都溼透了,視線裏一片模糊,看周圍的事物,都隔着一層朦朦朧朧的水幕。

    突然,在往左前方看的時候,沙羅隱隱約約感覺那裏站着一個打着傘的女人。對方似乎穿着青色的衣服,就那麼靜靜地矗立在原地,在這堪稱天災的大雨中不動如山。

    沙羅艱難地眨了眨眼,試圖看清楚些。但隨即,她感覺腦子裏一陣暈眩。在昏迷倒地前,她看到了一截青色的衣襬,還有衣襬下露出一點的白色足袋。

    “糟了,又要壓住hiro了。”在失去意識前,她這麼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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