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第一反應是章燾故意而爲,將事情鬧大,然後再反過來訛她。
去往寧壽堂的路上,她一路都在後悔。
後悔自己思慮不周,後悔不該單獨約一個男子出去,這樣做太草率也太容易讓人誤會。
她的本意是不想讓人知道此事,如今反而弄巧成拙。
桑落心中盤算等會兒該如何應對,她一想到二夫人胡攪蠻纏的勁,就覺得頭疼得很。
誰知纔到寧壽堂,被告知章燾已經尋回來了,如今大家都在二房的嘉樂堂。
因爲章燾落水了,至今仍昏迷不醒。
桑落被唬了一跳,心中直打鼓。該不是她今日將話說得太狠,才導致章燾他想不開……
她又往嘉樂堂趕。到了正院,小丫鬟纔將簾子掀起,從裏面一陣風似的跑出來一個人,揚手便給她了一巴掌。
今日顧清裳沒打到的這巴掌,終究由李氏補上。
桑落白皙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五個鮮紅的指印。
“都是你這個賤人害的我兒,燾哥兒若有個什麼,我要你償命!”
李氏還想再打,太夫人忙命婆子將人攔下,罵道:“胡鬧!你給我進去看燾哥兒去!”
婆子丫鬟將李氏扶了進去,裏面疾醫正在爲章燾診治,沒一會兒太醫也請來了。
汪思柔悄悄走過來,給桑落解釋情況,“三表哥是被人擡回來的,說是落了水,情況很嚴重。”
她壓低聲音,看着桑落的右臉的巴掌印心疼又擔憂,“疾醫方纔說,若人一直醒不過來,便要準備後事。”
聽了這話,桑落只覺身體像被凍住一般,僵得厲害。心道難怪李氏方纔那樣瘋狂,一點體面也不顧。
“鳴波說,三表哥最後見的人是你……方纔你沒來時,二夫人已經鬧了一場,說是你勾的三表哥不回來,如今又……一會兒太夫人定要問你,你可想好了再說。”
桑落默默點頭。
她約章燾去天順樓拒絕求娶,單這一件事她都不知該如何跟太夫人交代。
白日裏又在呂獻陽和顧清裳處浪費了許多時間,也不知章燾是何時落得水。
想到這兒,桑落問:“單單是落水嗎?怎的如此嚴重?”
汪思柔應和道:“是啊,三表哥平日的身體也沒那麼差啊,可方纔疾醫說的嚇人,二夫人當場就暈了過去。如今她是氣瘋了,逮着誰都想咬兩口。”
太醫把過脈後,言章燾的身體目前已無大礙。
“那怎麼還不見醒?”李氏忙追問道。
按理落水者不該昏迷不醒這樣久,太醫也不知原因,只能含糊道:“該醒時自然會醒,夫人不必太多憂心。”
李氏心下難安,太醫的話,與方纔疾醫所說大同小異,人只要能醒來就沒事,只能勉強點點頭,
太醫在擬藥方,太夫人庾氏問道:“燾哥兒與你怎麼會在天順樓,你發生了何事?”
庾氏自然不相信李氏的說辭——
什麼桑落勾引燾哥兒,失敗後心存報復,這纔將人推下水。
不提她與桑落早有約定,桑落這孩子一直在勤懇與柏舟處好關係,怎麼可能跟燾哥兒有了首尾。
何況就章燾那狗性子,隨便哪個清秀佳人,將他都是一勾一個準。
桑落頂着腫起來的半張臉,一改往日的端莊溫婉,嚴肅道:“今日我與三公子的確在天順樓見過,不過是偶然遇到,隨即便分開了。我不知他爲何會落水。
今日出去,我早在前兩天已經稟了三夫人,是去給沂兒買筆墨。路上我還遇到忠勇伯世子和顧小姐,與他們多說了幾句,這才導致回來得有些晚。”
這話說得有理有據,邏輯上也沒什麼大的漏洞,庾氏點點頭表示知道。
見狀桑落心中鬆了口氣。
其實她也在賭,之所以敢說她與章燾是偶遇,純粹在賭小廝鳴波的心態。
鳴波身爲貼身小廝,章燾的事他自然都知道,章燾對她的心思,李氏對她的態度,他也門兒清。
李氏若是知道章燾揹着她求娶自己,鳴波少不了一個知情不報的責罰。
是以章燾失蹤,他也只是含糊其辭,不敢明說天順樓到底發生了什麼,特意模糊細節,只說章燾最後一個見的是她。
這也給了桑落掙扎求生的縫隙。
李氏卻不願這樣輕輕揭過,她的燾哥兒如今還生死未卜!
朝桑落吼道:“就是你這個賤人!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水性楊花,朝秦暮楚,大公子走了,你這樣吊着我可憐的燾哥兒……”
這話刻薄又誅心,桑落當即白了臉色。
她跪倒在庾氏膝前,“太夫人,二夫人如此血口噴人,將三公子落水一事不得分青紅皁白說成是我的過錯,任我如何辯解也是無用。我這便去小佛堂祈福,祈求三公子早點醒過來,以證桑落清白。”
府中東南角供着一處佛堂,太夫人偶爾會去那裏上柱香,聽聽經文。
庾氏望着亂糟糟的嘉樂堂,點頭應了。
“去吧。”
桑落毫不猶豫往外走,與其在這裏被李氏攀咬污衊,還不如以退爲進,先多出去再說。
接近亥時,汪思柔帶着青黛來接她回去。
桑落問:“可是三公子醒了?”
汪思柔搖頭,“有人贛夜來訪,特意證明你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