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相府姝色 >第196章 章熙,你別喝了
    門被打開,章熙第一眼便看到漫天大雪中,廊下亭亭的她。

    她披着一件紅色的氅衣,在雪色的映襯下,髮絲烏黑,臉頰雪白,眉痕深長如山形,眼瞳靜默若深海……她絕美的,寂靜的面容呈在欺山趕海的紛揚大雪中。

    人間絕色。

    月餘不見,她清減了許多,更添幾分弱不勝衣。

    雪下美人,宜顰宜笑,千嬌百媚。

    明明還是同一個人,卻又像完全變了一樣。

    她的美不再掩飾,隨着她漸漸長大,天然風流,豔豔清清。

    章熙以爲隨着時間,她將會在他心裏逐漸褪色,這一個多月來,他以爲自己不再那般想她。

    然而僅憑這一眼,章熙心口一顫,身子也忍不住微微朝前,只因她輕輕的笑。

    那笑容像水中的月影,飄渺,似遠又近。

    “大公子。”

    他終又聽到她這般喚他,不是夢中……

    章熙面容淡淡,走了進來。

    身後的淮左卻沒有那麼淡定,看清雪中的桑落後,倒抽一口涼氣。

    這些日子,淮左遍尋美人,嫵媚清純,清秀嬌豔……各類美人他尋了個遍,可這些女人非但不夠順眼,甚至連棲雲院的門都進不了!

    反倒是自己去馬廄的次數越來越多。

    今日見到她,淮左不得不承認,這世上能讓主子看得順眼的,大概可能也只有屋裏這一位。

    “主子。”竹西上前行禮。

    章熙點點頭,“我來看看小五。這大雪天,可別凍着……他怎麼樣了?”

    身後的淮左腹誹,小五躺在屋裏都下不來牀,燒着地龍怎麼可能凍着,您到底是說誰,心裏面沒數嗎?

    竹西一臉坦然,“小五還不能動,不過精神好了許多,整日裏與先生鬥嘴。姑娘倒是好的更快,這幾日已經能下地行走了。”

    章熙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後半句話,因此自然而然的接話,“能下牀就好。”

    淮左:……

    還說你是來看小五!

    等茶奉上來,屋內氣氛一時有些冷。

    章熙平日裏便不怎麼說話,自坐下後,更是輕易不開口。

    往常桑落倒是知情識趣,有她在,氣氛總是閒適自在……可她今天也不說話。

    淮左、青黛身份不夠,隻眼觀鼻、鼻觀心的沉默,一同坐着的柳泉受不了:

    “怎麼一個個都成了鋸嘴葫蘆?沒意思,老夫還不如去找小五說話。”

    竹西怕柳泉走了,氣氛更加凝固,忙攔着他道:“先生,晚膳馬上就好,您等用完膳再走不遲。”

    老頭子倔得很,“老夫怕坐這裏不消化,我去與小五一起喫。”

    竹西一時下不來臺,更不願面對只剩主子和姑娘的窒息局面。

    只能拉着柳泉不放。

    柳泉吹鬍子瞪眼,兩人正拉扯——

    “先生,大雪紛飛,可要飲酒一杯?”桑落忽道。

    柳泉好酒,聞言立刻轉頭看向桑落,“怎麼你也想喝?”

    顯然十分有興致。

    桑落感激這些日子竹西的照顧,不願竹西爲難,便點頭笑道,“不知先生有什麼酒?”

    這話有些挑釁,柳泉鬆開掰竹西的手,重新走進來,“我那可全是烈酒,你這女娃兒怕是喝不慣。”

    桑落嫣然一笑,煞是好看。暖黃燭光下,如夜間玫瑰凝珠吐露一般動人。

    “幼時家貧,父親教書的脩金不夠維持生計,母親便釀酒爲生。若是其他,桑落不敢說大話,可若說喝酒,我卻能陪住先生幾分的。”

    她說的坦蕩,又有幾分俏皮,柳泉聽得哈哈一笑,轉身回房中取酒。

    一旁的章熙不免心中一動,他從未聽她說起過去的事情,忍不住扭頭看去。

    脫了大氅,桑落今日穿一身天青色輕羅長裙,渾身上下毫無雕飾,整個人清麗的如一株深山玉蘭,婉約靈秀,更有幾分坦蕩的平和。

    病了一場,她好似也換了個人——

    不再是相府裏善於討好,寄人籬下的表小姐,她更像是這別院的主人,舒展而無畏,無畏到她甚至除了來時那一句“大公子”,再也沒有理過他!

    章熙分不清心中是什麼滋味。

    很快,柳泉取了酒,剛好晚膳也盛上來。

    柳泉拿出三個酒瓶,玩心忽起,叫侍女將三瓶酒分別倒一杯,擺在桑落面前,“丫頭,你能品出這些酒的年份嗎?釀酒的先後也行。”

    青黛先不樂意,“先生!桑落才病好,你怎麼能叫她喝這麼多!”

    柳泉吹鬍子,“不是她自己說要喝的!何況,品酒品酒,只要能品出來,沾脣也行!”

    桑落笑着拉青黛坐下,“無妨。”

    她的確善酒。

    舉杯正要喝下第一杯,章熙忽道,“給我也滿上。”

    侍女很快也在他面前擺上同樣的三杯酒。

    滿屋子人都覺得眼前的場景有些詭異,只有柳泉最興奮,他對兩人道:“看誰品的最準,獲勝者有獎!”

    桑落不由看向章熙,後者卻已經拿起酒杯一飲而盡,她再不遲疑,也喝下第一杯。

    接着第二杯,第三杯。

    三杯喝完,兩人皆神色清明,柳泉滿意撫須,問道:“品出來了嗎?哪一瓶時間最淺?”

    章熙和桑落同時指向中間的酒壺。

    正確。

    柳泉又問,“那瓶年份最長?”

    桑落舉手指向最左邊,章熙本不好酒,剩下的兩杯伯仲之間,他卻分不清。

    看到桑落指左邊,他便指向最右邊的酒瓶。

    “還是這女娃兒厲害,”柳泉哈哈大笑,指着章熙道,“柏舟,你不如她。”

    章熙沒有說話,只幽幽看了桑落一眼。

    桑落被這一眼看得心顫,忙笑道:“大公子博學多才,不在這等旁枝末節上。”

    柳泉撫須而笑,“丫頭你能說出這些酒具體的年份嗎?”

    桑落便指着三瓶酒一一說了,竟也八九不離十。

    柳泉更加歡喜,問她,“你贏了,想要什麼?”

    桑落搖頭,“本就爲博先生一笑,並不爲其他。”

    柳泉已將桑落視爲酒中知己,聞言也不勉強,“等你日後想到什麼,再與老夫說也不遲。”

    今日下雪,廚房十分應景的上了鍋子,熱氣騰騰,倒顯得屋中熱鬧幾分。

    柳泉愛喝酒,也愛勸人喝。

    他頻繁舉杯,桑落也都陪着,一杯又一杯,看得章熙內火上升。哪有叫一個女子,一個病人這般喝酒的,簡直是庸醫!

    說不得桑落,他只能蹙眉對柳泉道:“我與先生喝。”

    柳泉自無異議。

    又跟章熙頻繁舉杯。

    這下換桑落皺眉擔憂。

    不爲別的,章熙若是喝醉了,那可是絕對的磨人。

    眼看桌上的酒瓶見底,柳泉又使人去拿酒,桑落忍不住揚聲道:“章熙,你別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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